银蟾光满,弄馀辉、冷浸江梅无力。缓引柔条浮素蕊,横在闲窗虚壁。
染纸挥毫,粉涂墨晕,不似今端的。天然造化,别是一般,清瘦踪迹。
今夜翠葆堂深,梦回风定,因月才相识。先自离愁,那更被、晓角残更催逼。
曙色将分,轻阴移尽,过眼难寻觅。江南图上,画工应为描得。
玉真台下三间屋,屋后有松前有竹。广文先生双鬓秃,长对青藜夜深读。
有时不巾先不服,独跨瘦驴携短仆。五老峰前看秋瀑,有时芒鞋步江澳。
月落诗成江鬼哭,石底流泉手亲掬。归来煮茗窗下宿,清梦蘧蘧谢粱肉。
鸟声堕枕猿挂木,红日三竿睡初熟。食罢晓盘歌苜蓿,为剪溪云封尺牍,长安故人劳远目。
一江环抱四山围,酬节追欢剩费诗。雁影不移云尽处,秋光都在雨晴时。
当年玉树人何在,明日黄花蝶岂知。便驻高轩?醉倒,绝胜无酒绕东篱。
观兵临江水,水流何汤汤。戈矛成山林,玄甲耀日光。
猛将怀暴怒,胆气正纵横。谁云江水广,一苇可以航。
不战屈敌虏,戢兵称贤良。古公宅岐邑,实始剪殷商。
孟献营虎牢,郑人惧稽颡。充国务耕殖,先零自破亡。
兴农淮泗间,筑室都徐方。量宜运权略,六军咸悦康。
岂如东山诗,悠悠多忧伤。
草木鸟兽之为物,众人之为人,其为生虽异,而为死则同,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。而众人之中,有圣贤者,固亦生且死于其间,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,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,修之于身,施之于事,见之于言,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修于身者,无所不获;施于事者,有得有不得焉;其见于言者,则又有能有不能也。施于事矣,不见于言可也。自诗书史记所传,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?修于身矣,而不施于事,不见于言,亦可也。孔子弟子,有能政事者矣,有能言语者矣。若颜回者,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,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。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,以为不敢望而及。而后世更百千岁,亦未有能及之者。其不朽而存者,固不待施于事,况于言乎?
予读班固艺文志,唐四库书目,见其所列,自三代秦汉以来,著书之士,多者至百余篇,少者犹三、四十篇,其人不可胜数;而散亡磨灭,百不一、二存焉。予窃悲其人,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方其用心与力之劳,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? 而忽然以死者,虽有迟有速,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,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。今之学者,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,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,皆可悲也!
东阳徐生,少从予学,为文章,稍稍见称于人。既去,而与群士试于礼部,得高第,由是知名。其文辞日进,如水涌而山出。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,故于其归,告以是言。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,亦因以自警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