络纬

夜色阑珊月上迟,半窗花影弄参差。镫前络纬声声急,似为愁人织鬓丝。

宋泽元,字瀛士,浙江山阴人。有《忏花盦诗钞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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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净胡天牧马还,月明羌笛戍楼间。
借问梅花何处落,风吹一夜满关山。

人才收楚产,宾荐谨周官。就日三吴近,披风七泽宽。

解包珍贡入,瑑玉宝光寒。簇仗春旗里,看君策治安。

江上春风几日回,一枝先傍小堂开。
恨无冷艳连天白,已有生香特地来。

东池浮萍半黏块,裂碧跳青出鱼背。西池秋水尚涵空,舞阔摇深吹荇带。

吾僚有意为迁居,老守纵馋那忍脍。纵横争看银刀出,瀺灂初惊玉花碎。

但愁数罟损鳞鬣,未信长堤隔涛濑。濊濊发发须臾间,圉圉洋洋寻丈外。

安知中无蛟龙种,尚恐或有风云会。明年春水涨西湖,好去相忘渺淮海。

神丘隐云岊,灵源渺天河。阴火煮玉泉,阳晕潋朱波。

吹律岂邹子,炼石疑娲娥。乳窦晕水碧,埼梁起盘涡。

渐渐不濡轨,汨汨常盈科。偕赏玩仙液,蕴真洗人痾。

浴兰兴远思,沐芳咏遗歌。铜池汉霤侧,扣墄骊山阿。

朝宗阻江汉,褰裳限牂牁。天隅感流落,日蕳吟蹉跎。

离心似明月,皎皎在方寸。但令光不遗,道远何足恨。

闻道东夷寇,干戈遍海涯。横行过百济,转战入高丽。

阃外烽连岁,军中节属谁。庙廊多胜算,应不弃藩篱。

蚤带春泥种,频添沃壤培。如何九日至,不见一枝开。

时过花何补,天寒客懒来。便须连夜发,莫负掌中杯。

人生在世数蜉蝣,转眼乌头换白头。
百岁光阴能有几,一张假钞没来由。
当年孔圣今何在,昔日萧曹尽已休。
遇饮酒时须饮酒,青山偏会笑人愁。

拥被酸吟雪未晴,拾樵路断闭松扃。相如病渴谁来管,自整冲寒贳酒瓶。

诗酒名场,人都羡、紫髯如戟。今已矣,星星满颔,不堪重摘。

衰老自知来有渐,穷愁谁道寻无迹。笑刘郎、辛苦觅仙方,终无益。

东逝水,西飞日。年易失,时难得。赖此身健在,寸阴须惜。

生死百年朝有暮,盛衰一理今犹昔。问人间、谁是鲁阳戈,杯中物。

劳生本非情,禄仕吾不苟。古来畎亩间,亦有沮溺叟。

依依偶耕心,千载思尚友。中道世所难,狂狷诚足取。

如何绝代下,相知不忠厚。仲尼不复作,斯怀向谁道。

子有忧世心,蒿然见眉睫。崇交拟昔人,西风寄三叠。

作诗匪雕锼,要与六义涉。臣甫再拜鹃,高风或可蹑。

肯作蟋蟀鸣,悲凉和秋叶。

颁赐三宫端午节,金丝缠扇绣红纱。谢恩都作男儿跪,拜起深深鹖尾斜。

老妻病女去淮西,慈母居吴鹤发衰。
我独天涯听夜雨,寒灯三和照相思。

独秀峰前鬼燐青,战尘未洗血痕腥。城扉寒掩平川日,烽火明连远戍星。

汀雁失群秋漠漠,树乌无梦夜冥冥。莲花柏树多材俊,早晚山林见太平。

迺翁飞旐过前村,一妇随车一在门。
何处人家有三柩,髑髅山下合销魂。

西岭千重簇剑铓,曾挥万骑蓦羊肠。鬼灯明灭团青血,野冢荒凉啸白杨。

梦断层霄空漠漠,事随流水去茫茫。只今剩有残兵卒,指点空山说战场。

下马金门步晓凉,海云开白看东方。
君王自有兴居节,不遣微臣一倒裳。

  龙洞山农叙《西厢》,末语云:“知者勿谓我尚有童心可也。”夫童心者,真心也。若以童心为不可,是以真心为不可也。夫童心者,绝假纯真,最初一念之本心也。若失却童心,便失却真心;失却真心,便失却真人。人而非真,全不复有初矣。 童子者,人之初也;童心者,心之初也。夫心之初,曷可失也?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。

  盖方其始也,有闻见从耳目而入,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。其长也,有道理从闻见而入,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。其久也,道理闻见日以益多,则所知所觉日以益广,于是焉又知美名之可好也,而务欲以扬之而童心失。知不美之名之可丑也,而务欲以掩之而童心失。夫道理闻见,皆自多读书识义理而来也。古之圣人,曷尝不读书哉。然纵不读书,童心固自在也;纵多读书,亦以护此童心而使之勿失焉耳,非若学者反以多读书识义理而反障之也。夫学者既以多读书识义理障其童心矣,圣人又何用多著书立言以障学人为耶?童心既障,于是发而为言语,则言语不由衷;见而为政事,则政事无根柢;著而为文辞,则文辞不能达。非内含于章美也,非笃实生辉光也,欲求一句有德之言,卒不可得,所以者何?以童心既障,而以从外入者闻见道理为之心也。

  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,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,非童心自出之言也,言虽工,于我何与?岂非以假人言假言,而事假事、文假文乎!盖其人既假,则无所不假矣。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,则假人喜;以假事与假人道,则假人喜;以假文与假人谈,则假人喜。无所不假,则无所不喜。满场是假,矮人何辩也。然则虽有天下之至文,其湮灭于假人而不尽见于后世者,又岂少哉!何也?天下之至文,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。苟童心常存,则道理不行,闻见不立,无时不文,无人不文,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。诗何必古《选》,文何必先秦,降而为六朝,变而为近体,又变而为传奇,变而为院本,为杂剧,为《西厢曲》,为《水浒传》,为今之举子业,皆古今至文,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·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,更说什么六经,更说什么《语》、《孟》乎!

  夫六经、《语》、《孟》,非其史官过为褒崇之词,则其臣子极为赞美之语,又不然,则其迂阔门徒、懵懂弟子,记忆师说,有头无尾,得后遗前,随其所见,笔之于书。后学不察,便谓出自圣人之口也,决定目之为经矣,孰知其大半非圣人之言乎?纵出自圣人,要亦有为而发,不过因病发药,随时处方,以救此一等懵懂弟子,迂阔门徒云耳。医药假病,方难定执,是岂可遽以为万世之至论乎?然则六经、《语》、《孟》,乃道学之口实,假人之渊薮也,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。呜呼!吾又安得真正大圣人童心未曾失者而与之一言文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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