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世协休證,高人爱田庐。畇畇原隰间,绎绎春雨馀。
举趾秩东作,土膏润菑畬。晨出接云雾,暝还读诗书。
于焉乐耕凿,岂惜终勤劬。稼穑自秋成,淳澹真怡愉。
鸣鸠拂高树,草绿当座隅。华发对清酤,击壤歌唐虞。
汗漫陟秋山,凉风动巾帻。辞柯霜叶乱,溪涧丹黄积。
呼儿拾堕薪,少小各勤力。携筐竞奔命,草影穿林隙。
叶乾声窸窣,肩压行盘辟。相携返林屋,喜笑声阗溢。
承欢到公妪,一一颁枣栗。眷兹真朴情,良用增愉怿。
渊明古贤哲,儿躬柴米役。矧余未闻道,生事恒多绌。
不凭手足劳,曷由供朝夕。吟成授儿读,聊以示鞭策。
桂君昔拓颜氏鼓,宋生今示秋谷诗。秋谷诗盖观鼓作,我赋拓本嗟已迟。
手量面径一尺四,雕纹十匝缭绕之。䨓回络索乳交晕,庚庚细理砂画锥。
一十二辰作阳识,俨如汉鉴神卫施。或云伏波或诸葛,前后皆说东京遗。
传闻伏波定交趾,骆越声震西南夷。厥初盖以铜易革,调和燥湿均参差。
缀以蛙形面八角,逮乎诸葛西蜀为。渡泸而后制滋广,三川百粤沿其规。
诸獠诸峒以次铸,度以大小随高卑。张庭置酒集子女,金钗扣应都老期。
宫商呼吸和子母,丹黄药淬分雄雌。含风吟啸出蜗篆,午阴风雨来渺瀰。
昔我十登南海庙,殿庭縆索东西垂。东者最大西次小,郑絪献自春州驰。
铜鼓滩边出者一,鹧鸪斑象义爻蓍。仲春之祀侑神乐,百灵秘怪环委蛇。
声闻江口二十里,扶骨黄木天风吹。高凉神祠亦有此,溪水夜半云雷随。
壶芦笙与竹笛和,节歌洗庙东坡词。往还经过屡稽考,手扪星宿森离离。
竹垞朱老昔缩图,四金六鼓辨礼仪。又闻渔洋有手记,相传款识如鼎彝。
文曰伏波将军铸,马援时字焉得窥。踟蹰廊下每忘去,何暇细绘虾蟆皮。
假如腹镌果堪拓,吾定凹凸穷毫釐。以冠粤东金石籍,视此奚啻千倍蓰。
异哉渔洋竟沿误,暑月累我汗濯澌。十夫揩视无一字,图经好事乃我欺。
徒然寸尺志面腹,并未摹拓来装治。十年箧中审古器,磊磊大小千百奇。
两汉之文考所释,洪娄欧赵皆吾师。独无鼓铭著于录,曲阜尺但摹虑虒。
乐圃此鼓获何岁,想近孔壁锵金丝。诸老同时定详说,鲁薛弟子辞何疑。
我题欲作科斗篆,配尔古绿苔花奇。茫然发我南岭梦,海潮声定推篷时。
空窗月堕大圆镜,波文海藻穿涟漪。作诗以寄颜与桂,那敢秋谷相攀追。
嘉祐二年,龙图阁直学士,尚书吏部郎中梅公,出守於杭。於其行也,天子宠之以诗。於是始作有美之堂。盖取赐诗之首章而名之,以为杭人之荣。然公之甚爱斯堂也,虽去而不忘。今年自金陵遣人走京师,命予志之。其请至六七而不倦,予乃为之言曰:
夫举天下之至美与其乐,有不得兼焉者多矣。故穷山水登临之美者,必之乎宽闲之野、寂寞之乡,而後得焉。览人物之盛丽,跨都邑之雄富者,必据乎四达之冲、舟车之会,而後足焉。盖彼放心於物外,而此娱意於繁华,二者各有适焉。然其为乐,不得而兼也。
今夫所谓罗浮、天台、衡岳、洞庭之广,三峡之险,号为东南奇伟秀绝者,乃皆在乎下州小邑,僻陋之邦。此幽潜之士,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。若四方之所聚,百货之所交,物盛人众,为一都会,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,以资富贵之娱者,惟金陵、钱塘。然二邦皆僭窃於乱世。及圣宋受命,海内为一。金陵以後服见诛,今其江山虽在,而颓垣废址,荒烟野草,过而览者,莫不为之踌躇而凄怆。独钱塘,自五代始时,知尊中国,效臣顺及其亡也。顿首请命,不烦干戈。今其民幸富完安乐。又其俗习工巧。邑屋华丽,盖十馀万家。环以湖山,左右映带。而闽商海贾,风帆浪舶,出入於江涛浩渺、烟云杳霭之间,可谓盛矣。
而临是邦者,必皆朝廷公卿大臣。若天子之侍从,四方游士为之宾客。故喜占形胜,治亭榭。相与极游览之娱。然其於所取,有得於此者,必有遗於彼。独所谓有美堂者,山水登临之美,人物邑居之繁,一寓目而尽得之。盖钱塘兼有天下之美,而斯堂者,又尽得钱塘之美焉。宜乎公之甚爱而难忘也。 梅公清慎,好学君子也。视其所好,可以知其人焉。
四年八月丁亥,庐陵欧阳修记。
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