雉鸣朝求雌,木坏疾无枝。仁心秉君子,小弁怨何矶。
在昔共世子,待烹慰骊姬。亦有鲁闵氏,朔风衣单衣。
二贤岂不怨,仁义固良知。夐夐彼投兔,蔌蔌奔鹿斯。
道死尚或墐,况乃天性为。
庐阜东北际,岧峣五峰尊。中岩穹林绕,青天白云屯。
郡阁有佳眺,徙倚空朝昏。今晨幸休暇,发轫北郭门。
牵萝出林端,蹑屐跻云根。高寻却深宦,小憩欣潺湲。
古殿宿寒霭,新甍丽朝暾。扶藜陟东冈,夙昔规曾轩。
却倚千寻峭,前窥百泉奔。长风卷浮埃,江湖渺相吞。
结架虽未谐,雄瑰已难论。同来俱胜流,晤语仍王孙。
已践支许诺,不惭夙尚魂。赋诗纪兹日,岁晚期相敦。
蹄轮汨汨几曾间,鬓发萧骚尘满颜。卷里携来三峡水,梦中吟去九华山。
一江春月浮轻舸,万树浓花念小鬟。世态饱经咸苦尽,争如归卧酒垆间。
谁谓瓜土,而实其李。谁谓卵小,而犬其子。
乱插木棉乘大雨,无根易长珊瑚树。一枝一干似人长,明岁花如木笔吐。
花比辛夷更大朵,开时半天红似火。纷纷赤玉杯,争向怀中堕。
拾来堆成霞,狼藉芙蓉砂。苔阶扫不尽,萎谢仍芬葩。
生长南州盛炎德,纯丹表里含光华。朱颜无命易憔悴,弃捐岂敢辞泥沙。
晨探莫惮冻云天,一日风光尽一年。暂喜真珠抛十斛,悬愁银甲搯苔钱。
久将心事付山灵,石几焚香对翠屏。万里秋声云外雁,一天寒色雨边萤。
閒来只自烧茶灶,病里凭谁著酒经。总为此中堪避地,不教人指少微星。
月轮一夜离天毕,山川吐云翳朝日。飞廉吼空吐霹雳,雨势霶?两溪溢。
横流不复相望轶,浪花飞起三千尺。我时舣舟酣战慄,眼看民居半沉溺。
邑令之贤谁等匹,为治公居寄家室。顾盼奔涛心暇逸,寓居恰倚青山脊。
吁嗟此惊身未历,折腰远来甘恐惕。餐霞先生今铩翼,附郭相君无所食。
愁霖谢子虽非敌,少宦徐郎良未怿。
把袂骊歌越水滨,况逢秋尽倍伤神。风尘赤羽须看剑,世路青云好致身。
别后几虚莲社月,到时应恋曲江春。蓟门旧侣如相讯,为报烟霞一葛巾。
五更乌啼金井栏,画堂月落罗衣单。秃襟窄袖指瑟缩,机石似带银河寒。
亳州松花江锦腻,蛟毫涩手冰绡乾。碧烟如纱摺蝉翼,络纬相怜对檠织。
鬟溜钗倾时欠伸,停梭欲起倦无力。樱唇细唾红绒湿,珊枕幽啼窗曙色。
深闺井井二十馀,为习轻纱嫁不得。昨日浣花行出城,城边江水玻璃清。
玻璃江水多縠纹,縠纹自古熨不平。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