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说登临兴渺然,秪应幽赏胜孤眠。遥知水涉山行地,正及花明柳媚天。
尘世年华须自惜,诗家风景更堪怜。閒官亦有游春梦,缓逐莺声送马鞭。
满春衫泪污。西雁到、客枕离魂轻度。城南旧韦杜。
料天涯一样,看花如雾。秦筝漫谱。怕酒边、尘涴玉柱。
问麻鞋万里,孤拜杜鹃,谁识臣甫。
月色今宵换尽,解忆长安,两家儿女。残年倦旅。菰芦约、渺何许。
上高楼莫望,江南春好,斜阳时候最苦。纵青山无恙,谁管断云去住。
冬之日何速,夏之日何迟。山中无历日,迟速两不知。
昔人为己学,深旨妙隐微。三复尚絅章,服膺愿无违。
君家碧疏见清影,别是一段淇园秋。何人笔底得天趣,云是东吴夏瑞州。
瑞州胸中竹如箦,一枝一叶良可惜。却笑萧郎技痒时,手战眼昏头雪白。
兴来雷从地中出,万箨须臾起苍壁。翩迁彩凤羽欲堕,偃蹇青虬势安敌。
仙郎何以得此幅,邀我题诗记真迹。醉后操觚一挥洒,不让王维有声画。
公馀坐对夜深时,明月清风不论价。
荡荡夷庚,物则由之。蠢蠢庶类,王亦柔之。道之既由,化之既柔。
木以秋零,草以春抽。兽在于草,鱼跃顺流。四时递谢,八风代扇。
纤阿案晷,星变基躔。五纬不愆,六气无易。愔愔我王,绍文之迹。
一榻幽然乐事多,四时风景复如何?绕溪水色清流玉,排闼山光翠拥螺。
静里研朱将易色,醉中邀月鼓琴歌。知君所好无尘趣,肯许吾侪见访过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