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音古亦少,况乃今人乎。至和动殊类,此则今世无。
舜韶舞百兽,事可观于书。但非耳目接,便自疑其虚。
谁谓今之人,反不如兽欤。大音盖希声,聋俗或万殊。
中孚有不化,嗟嗟乎豚鱼。
忆昔西游大梁苑,玉堂门闭花阴晚。壁间曾见郭熙画,江南秋山小平远。
别来南北今十年,尘埃极目不见山。乌靴席帽动千里,只惯马蹄车辙閒。
明窗短幅来何处,乱点依稀涴寒具。焕然神明顿还我,似向白玉堂中住。
濛濛烟霭树老苍,上方楼阁山夕阳。一千顷碧照秋色,三十六峰凝晓光。
悬崖高居谁氏宅,缥缈危栏荫青樾。定知枕石高卧人,常笑骑驴远游客。
当时画史安定梁,想见泉石成膏肓。独将妙意寄毫楮,我愧甫立随诸郎。
此行真成几州错,区区世路风波恶。还家特作发愿文,伴我山中老猿鹤。
烛灺西窗梦不成,小楼风露近三更。满池荷叶浮香气,绕砌流泉作雨声。
酒渴玉川思茗饮,人来汐社续诗盟。十年鹿海须臾事,相对南冠愧此生。
两崖回合处,仄磴下肩舆。芳草青黏屐,晴云淡曳裾。
山空惟有树,涧曲更无鱼。峡口忽中断,长虹驾碧虚。
长公天下士,子房安石差相似。弇园美无伍,方丈蓬莱堪比数。
珠帘翚阁白云中,苍峡鱼方绿水通。高张云锦耀日月,披拂玉树吹春风。
岩藏洞复忽欲暝,花扑飞泉路不定。萧瑟峥泓不可言,长吟清啸蛟龙听。
一望烟霞草木深,且耽丘壑不为霖。玄亭寂寂无丝竹,自有泠然山水音。
春宵花月欢为剧,入林酣畅仍浮白。相看尽是饮中仙,何必平泉醒酒石。
惭余落魄久悬鹑,自是嵚崎可笑人。葛彊头白无推择,常伴清游石季伦。
终使揶揄满人口,青蝇白璧亦何有。不能废我啸与歌,熟读离骚痛饮酒。
古来出处随乎时,赤松之游良可师。虽然得意东山卧,无奈苍生有所思。
丈夫磊砢无多嘅,要使身名俱受泰。弇园岁月一杯中,长公心事冥鸿外。
宝界嵚岑路入云,闰馀三月属芳辰。烟林未动阴森地,山杏寒开寂寞春。
潞子岭头销白日,神农祠畔柅朱轮。乘闲自是逍遥事,谁羡襄阳倒载人。
母老诸弟少,远游非所宜。踌蹰怅离别,慷慨为深知。
到处言须谨,逢时勉自期。天涯见芳草,莫厌故乡思。
长养方盆内,蛇跤小结盘。谁于妍暖日,长作岁寒看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