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霜有端木,玉叶凌云栽。人间惊未见,天上还先开。
斜飘凉风馆,平覆露寒台。墙阴明紫界,城隅净丹埃。
象廊光掩映,鸾掖舞徘徊。飞霙才绕霤,积霰忽成堆。
三素綦边莹,六花衣上来。东阁观梅兴,南宫视草才。
熏炉馥朝襆,仙酝盈春罍。书停柱下笔,歌待郢中催。
葛巾不束毛,纱祫常见肘。无日不酲花,有时坐枯柳。
天地一排场,谁分旦与丑。神仙既荒唐,富贵复难偶。
杭人有谚言,言卑趣则有。雷峰变作糟,西湖化为酒。
藕花作美人,一歌了一口。三万六千回,一回三百斗。
称疾太学师,真衰右司马。俱露乞骸章,言寻故园社。
天听如许卑,方舟问吴下。桑榆我荏苒,松桂君潇洒。
君以道不行,我岂行道者。所念各杜门,浊醪难独把。
非繇惠德音,何以征风雅。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著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
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呼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著。
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
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
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
晏坐高斋白昼閒,谩将生意静中看。一帘时雨滋花竹,绕砌光风转蕙兰。
野马飞时情自适,幽禽啼处乐相关。久知万物非身外,欲向无名学弄丸。
天地无穷担,头昏老病深。我无衣与钵,聊寄百年心。
寓宇闭幽寂,羁怀转凄其。况兹梅雨候,值此麦风时。
门登溪上楼,怅望吴天涯。长风捲潮来,倏忽银山移。
潮水尚有信,我行岂无期。缅怀同心人,恻然起遐思。
夹道繁阴千步强,支筇聊当踏春阳。野花不识兴亡事,故故撩人为送香。
万汇争儇媚。自当时三闾去后,无人结佩。记取金闺滋九畹,曾与素心相对。
和露种馨香未坠。一卷离骚才注罢,纵当门也要勤浇溉。
羞丛伍,閒萧艾。那知天意容憔悴。任几番摧烧拉杂,许多颠沛。
唯有孤芳难采撷,脉脉自开石背。看摇落霜天冷晦。
品量群芳谁弟一,有灵芬超出群芳外。思空谷,寄深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