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碧吟(1874~1939),闺名叶诗,号赤崁女史,台湾县东安坊人(今台南市)。为举人蔡国琳独生女。蔡国琳曾任文石、蓬壶两书院教谕,并受命纂修《台南府志》,尝于延平王祠设帐课徒为业。蔡碧吟幼承庭训,工诗文,尤擅柳体楷书。二十岁,许聘于父亲高足赖文安孝廉。明治四十二年(1909),蔡国琳逝世。明治四十四年(1911),蔡氏招台南举人罗秀惠入赘。蔡碧吟生平作品未结集出版,兹据《台湾日日新报》、《台南新报》、《诗报》、《台海诗珠》等报刊合集辑录编校。
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,有吏目云自京来者,不知其名氏,携一子一仆,将之任,过龙场,投宿土苗家。予从篱落间望见之,阴雨昏黑,欲就问讯北来事,不果。明早,遣人觇之,已行矣。
薄午,有人自蜈蚣坡来,云:“一老人死坡下,傍两人哭之哀。”予曰:“此必吏目死矣。伤哉!”薄暮,复有人来,云:“坡下死者二人,傍一人坐哭。”询其状,则其子又死矣。明日,复有人来,云:“见坡下积尸三焉。”则其仆又死矣,呜呼伤哉!
念其暴骨无主,将二童子持畚、锸往瘗之,二童子有难色然。予曰:“嘻!吾与尔犹彼也!”二童闵然涕下,请往。就其傍山麓为三坎,埋之。又以只鸡、饭三盂,嗟吁涕洟而告之,曰:
“呜呼伤哉!繄何人?繄何人?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。吾与尔皆中土之产,吾不知尔郡邑,尔乌为乎来为兹山之鬼乎?古者重去其乡,游宦不逾千里。吾以窜逐而来此,宜也。尔亦何辜乎?闻尔官吏目耳,俸不能五斗,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。乌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?又不足,而益以尔子与仆乎?
呜呼伤哉!尔诚恋兹五斗而来,则宜欣然就道,胡为乎吾昨望见尔容蹙然,盖不胜其忧者?夫冲冒雾露,扳援崖壁,行万峰之顶,饥渴劳顿,筋骨疲惫,而又瘴疬侵其外,忧郁攻其中,其能以无死乎?吾固知尔之必死,然不谓若是其速,又不谓尔子尔仆亦遽然奄忽也!皆尔自取,谓之何哉!吾念尔三骨之无依而来瘗尔,乃使吾有无穷之怆也。
呜呼伤哉!纵不尔瘗,幽崖之狐成群,阴壑之虺如车轮,亦必能葬尔于腹,不致久暴露尔。尔既已无知,然吾何能违心乎?自吾去父母乡国而来此,三年矣,历瘴毒而苟能自全,以吾未尝一日之戚戚也。今悲伤若此,是吾为尔者重,而自为者轻也。吾不宜复为尔悲矣。吾为尔歌,尔听之。”
歌曰:“连峰际天兮,飞鸟不通。游子怀乡兮,莫知西东。莫知西东兮,维天则同。异域殊方兮,环海之中。达观随寓兮,奚必予宫。魂兮魂兮,无悲以恫。”
又歌以慰之曰:“与尔皆乡土之离兮,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。性命不可期,吾苟死于兹兮,率尔子仆,来从予兮。吾与尔遨以嬉兮,骖紫彪而乘文螭兮,登望故乡而嘘唏兮。吾苟获生归兮,尔子尔仆,尚尔随兮,无以无侣为悲兮!道旁之冢累累兮,多中土之流离兮,相与呼啸而徘徊兮。餐风饮露,无尔饥兮。朝友麋鹿,暮猿与栖兮。尔安尔居兮,无为厉于兹墟兮!
万事就庾谈,一心对芝宇。不思炊作麋,但见风生麈。
天寒空林雀呼饥,老雀觅食归来迟。有蛇入巢吞其鷇,绕林哀噪不忍离。
须臾忽引众雀至,群飞啄蛇蛇委地。蛇死顿供众雀饱,得丧循环报何异。
我家江南尝苦兵,人啖人肉骨纵横。人心不古天降祸,至今父老犹吞声。
我作此歌示人子,养育恩深同一理。区区口腹何多求,劝儿见猎休心喜。
七尺微躯几度春,閒从经史阅前人。雄才惟爱经同甫,丽句还推卢照邻。
纵使经纶多素志,依然琴鹤少纤尘。两疏拂袖归来日,田里优游怀葛民。
孤负重阳菊,愁怀不肯宽。邮亭一夜雨,客枕五更寒。
脚健从渠老,心低到处安。独行谁可语,时把古诗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