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露高寒,蛩螀怨抑,夜阑人倚灯篝。暗尘惊落,何处发清讴。
已是潘郎老去,青衫在、鬓减花羞。十年恨,无端枨触,肠断旧风流。
风流弹指处,画中人远,梦里春柔。料记曲当时,红豆还留。
倩取窥帘淡月,悲欢事、一例全句。霜华重,丁丁漏水,银箭咽潜虬。
何用劳他白仆,唤来将伴朱提。去日薰莸莫恨,到时还隔云泥。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著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
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呼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著。
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
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
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
五两风轻引木兰,福星从此向西看。溪山旧熟骅骝足,父老欢迎獬豸冠。
郊有神雷供出令,蚌含明月识新官。旌旗指处氛祲息,反侧而今报平安。
翠薇信阻红蘅远,谁问客怀孤峭。鹤下云间,舟回剡曲,赢得开樽一笑。
风流玉照。况南浦能歌,王孙年少。醉倚青灯,夜来愁我梦芳草。
相逢犹恨未早。爇檀重展卷,差慰孤抱。明月斜时,纤莺睡后,伴个吹笙鬟小。
春韶易老。莫寸许柔肠,露缠烟袅。且贳蠡船,去歌新水调。
缥缈洞庭连白云,绿橘黄柑能见分。昨日扁舟寻好事,明年处士比封君。
峄桐无低枝,江鳇无细鳞。周镛无匿响,秦鉴无留尘。
浩气匝圜低,杰士茹其真。跌宕卑九阊,浪莽隘八垠。
阴雨交所仇,世疏君乃亲。黄金众所锢,虏富君乃贫。
大巧纳群拙,誉善逾等伦。敦信变众诡,践诺无逡巡。
志投岑范辙,或疑聂豫邻。黄唐慨予怀,俯首一为君。
来躅循未遍,去軨展方遒。居家翻若客,儿去翁难留。
顷刻蔷薇花,舒英送行舟。杜鹃如惜别,一雨皆垂头。
后阁待支楹,前园计开畴。贻书慰老友,来月煎茶谋。
即事有增益,随缘共绸缪。吾生托性海,安往非虚舟。
农功亦既成,霖雨乃无患。忽忽云向阴,耿耿秋未晏。
昨宵天宇澄,起视明星烂。碧汉或浮豕,梦雨先滞雁。
蟋蟀织虚堂,蟏蛸挂尘幔。音书忧喜杂,气候暄寒半。
泥涂浩纵横,期程昧筹算。没车驰不休,日驭行且慢。
策勋羡荣名,素食坦薄宦。趋事亟奔走,余情惬眺玩。
放怀当秋岑,摅志寄云翰。偶憩花木清,不涉丝竹乱。
徙倚足相羊,风雨积昏旦。时序未觉迁,云物一何焕。
晨风无近心,鸣鹳有幽叹。独有吹豳人,羔酒乐亲串。
种出乌孙本四家,未应声教限罗叉。归降归顺皆奴隶,定远何烦一矢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