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藻翩翩孙子荆,挥毫犹自气峥嵘。漱流枕石如终老,何必参军礼数争。
黄金台下见归鸿,送别因君思不穷。白发庭闱千里隔,青云冠盖几时同。
政怜出牧难为守,犹喜平反独得公。乡郡近来非夙昔,岂无凋弊待春风。
不作漳滨卧,年侵血气衰。据鞍思少壮,揽镜叹清羸。
有病方求艾,无营莫问蓍。心知出下策,理胜遇中医。
阳燧神逾速,铜仙术尽施。论功鄙炮制,取穴辨毫釐。
火帝恩光异,炎官绩用奇。书萤比差似,珠蚁迫方知。
忖物嗟炮鳖,观形笑灼龟。烟微初炙手,气烈渐钻皮。
闭目书徒展,支头枕屡移。发狂还自哂,贾勇仅能支。
宋鹢追风日,吴牛喘月时。忠言劳缓颊,善谑为开眉。
服气工夫远,烧丹岁月迟。卫生防后患,伐性释前疑。
展转那成梦,呻吟且当诗。因心念民瘼,出位叹身卑。
欲巳七年病,当从百世师。保身将保国,未可废箴规。
高髻梳来时样妆,如何面色漆同光。嘱卿且莫回头顾,赢得人称俏丽娘。
世间闲日月,甚处能长。棋半局,海生霜。醉山公、偏记酿王事业,小槽红滴,就卧何妨。
推枕闻炊,结茅量笏,屏当精庐花正忙。仙格中人故超诣,风尘外物自清章。
却忆扬州烟景,客怀无那,安排向、春海茫茫。歌串细,领巾香。
宜餐秀色,合付王昌。看欲笑时,闲情体贴,正无人处,密意商量。
蓬壶非远,便双成瑶阙,酒粘花压,应也相当。
顺治二年乙酉四月,江都围急。督相史忠烈公知势不可为,集诸将而语之曰:“吾誓与城为殉,然仓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,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?”副将军史德威慨然任之。忠烈喜曰:“吾尚未有子,汝当以同姓为吾后。吾上书太夫人,谱汝诸孙中。”
五日,城陷,忠烈拔刀自裁,诸将果争前抱持之。忠烈大呼德威,德威流涕,不能执刃,遂为诸将所拥而行。至小东门,大兵如林而至,马副使鸣騄、任太守民育及诸将刘都督肇基等皆死。忠烈乃瞠目曰:“我史阁部也。”被执至南门。和硕豫亲王以先生呼之,劝之。忠烈大骂而死。初,忠烈遗言:“我死当葬梅花岭上。”至是,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,乃以衣冠葬之。
或曰:“城之破也,有亲见忠烈青衣乌帽,乘白马,出天宁门投江死者,未尝殒于城中也。”自有是言,大江南北遂谓忠烈未死。已而英、霍山师大起,皆托忠烈之名,仿佛陈涉之称项燕。吴中孙公兆奎以起兵不克,执至白下。经略洪承畴与之有旧,问曰:“先生在兵间,审知故扬州阁部史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孙公答曰:“经略从北来,审知故松山殉难督师洪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承畴大恚,急呼麾下驱出斩之。
呜呼!神仙诡诞之说,谓颜太师以兵解,文少保亦以悟大光明法蝉脱,实未尝死。不知忠义者圣贤家法,其气浩然,常留天地之间,何必出世入世之面目!神仙之说,所谓为蛇画足。即如忠烈遗骸,不可问矣,百年而后,予登岭上,与客述忠烈遗言,无不泪下如雨,想见当日围城光景,此即忠烈之面目宛然可遇,是不必问其果解脱否也,而况冒其未死之名者哉?
墓旁有丹徒钱烈女之冢,亦以乙酉在扬,凡五死而得绝,特告其父母火之,无留骨秽地,扬人葬之于此。江右王猷定、关中黄遵严、粤东屈大均为作传、铭、哀词。
顾尚有未尽表章者:予闻忠烈兄弟,自翰林可程下,尚有数人,其后皆来江都省墓。适英、霍山师败,捕得冒称忠烈者,大将发至江都,令史氏男女来认之。忠烈之第八弟已亡,其夫人年少有色,守节,亦出视之。大将艳其色,欲强娶之,夫人自裁而死。时以其出于大将之所逼也,莫敢为之表章者。
呜呼!忠烈尝恨可程在北,当易姓之间,不能仗节,出疏纠之。岂知身后乃有弟妇,以女子而踵兄公之余烈乎?梅花如雪,芳香不染。异日有作忠烈祠者,副使诸公,谅在从祀之列,当另为别室以祀夫人,附以烈女一辈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