榴花依旧照眼。愁褪红丝腕。梦绕烟江路,汀菰绿薰风晚。
年少惊送远。吴蚕老、恨绪萦抽茧。
旅情懒。扁舟系处,青帘浊酒须换。一番重午,旋买香蒲浮盏。
新月湖光荡素练。人散。红衣香在南岸。
碑文老势信可爱,碑意少缺谁能镌?已推心胆破奸宄,安用笔墨传神仙?
旧历修窗罅。叹贫居、支离囷蠢,醯鸡瓮鲊。苦忆常年逢此夜,哗笑阄藏覆射。
赌瓜子、黄柑楼下。今日飘零诸弟妹,梦苍凉、亭榭潜行怕。
最怕是,蟏蛸挂。
六街人静梅风洒。望层城、明帘夜火,依然入画。准拟东风来岁好,屏当春衫细马。
看士女、秋千笑打。万事总如池水皱,便风吹、何事关卿者。
椒酒醉,枕相藉。
寒威逼重帏,皓彩堕庭戺。不谓晦日愁,乃有丰年喜。
更长要深杯,客缓愧停己。后来固自佳,不至犹可纪。
传香共分题,索笑惊落纸。摩挲玉梅瓶,冻合西湖水。
天地解兮六合开。星辰陨兮日月颓。我腾而上将何怀。
扬帆东下海氛消,马度岷山气转骄。云阵三千横太乙,将军十八数嫖姚。
功书大幕劳分虎,技折中原惯落雕。万里威名寒漠朔,望悬双帜倚天摇。
上篇
雨、风、露、雷,皆出乎天。雨露有形,物待以滋。雷无形而有声,惟风亦然。
风不能自为声,附于物而有声,非若雷之怒号,訇磕于虚无之中也。惟其附于物而为声,故其声一随于物,大小清浊,可喜可愕,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。土石屃赑,虽附之不能为声;谷虚而大,其声雄以厉;水荡而柔,其声汹以豗。皆不得其中和,使人骇胆而惊心。故独于草木为宜。而草木之中,叶之大者,其声窒;叶之槁者,其声悲;叶之弱者,其声懦而不扬。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。盖松之为物,干挺而枝樛,叶细而条长,离奇而巃嵸,潇洒而扶疏,鬖髿而玲珑。故风之过之,不壅不激,疏通畅达,有自然之音。故听之可以解烦黩,涤昏秽,旷神怡情,恬淡寂寥,逍遥太空,与造化游。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。
金鸡之峰,有三松焉,不知其几百年矣。微风拂之,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;稍大,则如奏雅乐;其大风至,则如扬波涛,又如振鼓,隐隐有节奏。方舟上人为阁其下,而名之曰松风之阁。予尝过而止之,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。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,夏不苦暑,冬不酷寒,观于松可以适吾目,听于松可以适吾耳,偃蹇而优游,逍遥而相羊,无外物以汩其心,可以喜乐,可以永日;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,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?
予,四方之寓人也,行止无所定,而于是阁不能忘情,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。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。 []
下篇
松风阁在金鸡峰下,活水源上。予今春始至,留再宿,皆值雨,但闻波涛声彻昼夜,未尽阅其妙也。至是,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,因得备悉其变态。
盖阁后之峰,独高于群峰,而松又在峰顶,仰视如幢葆临头上。当日正中时,有风拂其枝,如龙凤翔舞,离褷蜿蜒,轇轕徘徊;影落檐瓦间,金碧相组绣,观之者目为之明。有声如吹埙箎,如过雨,又如水激崖石,或如铁马驰骤,剑槊相磨戛;忽又作草虫呜切切,乍大乍小,若远若近,莫可名状,听之者耳为之聪。
予以问上人。上人曰:“不知也。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。凡耳目之入,皆虚妄耳。”予曰:“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,何也?”上人笑曰:“偶然耳。”
留阁上又三日,乃归。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