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阳看未足。更露立阑干,日高人独。江空佩鸣玉。
问烟鬟霞脸,为谁膏沐。情闲景淑。嫁东风、无媒自卜。
凤台高,贪伴吹笙,惊下九天霜鹄。
红蹙。花开不到,杜老溪庄,已公茅屋。山城水国。欢易断,梦难续。
记年时马上,人酣花醉,乐奏开元旧曲。夜归来,驾锦漫天,绛纱万烛。
薰风殿阁樱桃节。碧纱窗下沈擅爇。小扇引微凉。悠悠夏日长。
野人知趣甚。不作炎凉问。老圃好栽培。菊花五月开。
君去还来否。倚西风、频搔短鬓,且攀衰柳。词句沈雄兼感激,似尔惊才希有。
论笔势、词然最陡。可惜男儿分袂易,遍长安、寻煞无红袖。
谁为我,劝君酒。
芒鞋忆昨三边走。正严寒、连营毳帐,几重刁斗。从古阴山花最少,只有土花铺绣。
更只有、六花狂吼。今日秋容偏潋滟,小湖头、西子妆才就。
归去也,恰重九。
总为高卑立定居,每依尊攘寓驱除。当年几见中匡略,此日依稀大事书。
亭下溶溶漾绿波,芰荷花发绕阑多。却看岭北千株柏,最爱堤南万顷禾。
渔父不收沙上网,鲛人还织水中梭。坐边生意皆堪乐,云雨天时日正和。
良人早峨金豸冠,致身事主遭时艰。边人内犯烽烟起,从征一去不复还。
伟矣闺中未亡人,固穷志节金石坚。孤灯寒幌矢靡他,柏舟再续三百篇。
劬劬夙夜抚遗孤,箕裘旧业期有传。中丞位望光前烈,几经断织丸熊连。
镜鸾孤飞四十年,官原宿草迷寒烟。归去九泉重执手,此生端不负所天。
呜呼,夫死国兮妇死夫,忠贞两全谁与俱。铭章昭垂千百载,燕许大笔春秋书。
别驾方当展骥足,飘然托足疾归休。大儒晦翁足亦跛,古今不跛谁同流。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