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涌荪桡。正薇烟绿帐,梦警龙绡。秋肌凉玉粟,花鬓妥金翘。
湘弦冰断涩归潮。洞庭野阴、霜惊懒蛟。蘋飔冷,渐月堕、佩珠声悄。
青鸟飞缥缈。沙路远灯,细竹迷春啸。湿岸交禽,香阑文鲤,暗泣菱丝红老。
谁为天孙塞秋河,翠梭当夜呈双笑。穿针楼,看疏星、白露横晓。
繁阴坐久日将夕,孤鸟飞来此栖息。雨滋苔径交苍痕,月出槐庭破暝色。
一官宁辞百事劳,琴弹白雪调弥高。更期联榻澄心夜,天外松风万壑涛。
三山二水帝王州,南朝昔日爱风流。朱扉画栋鸳鸯殿,绮翼雕甍翡翠楼。
槃上金灯停白鹤,壶中铜箭咽苍虬。薰垆苏合频移座,羽帐流苏半上钩。
婵娟夜向窗前度,倾城二八留人住。一曲能歌杨叛儿,谁家更有莫琼树。
碧玉何年始破瓜,可惜风光荡子家。不羞并命娇春鸟,愿作同心照日花。
点黛图黄纷旖旎,褰芳拾翠斗繁华。桃叶岂堪留几月,竹枝闻已下三巴。
惟有采桑南陌里,使君五马车曾止。夫婿东方千骑归,君看日暮红尘起。
檐日晚尚明,野烟昏已满。禁城柝递深,人海声遥缓。
大噫一以息,寒邻百相款。昏灯照敞裘,滞客婴荒馆。
移几俯炽炉,取泉注深碗。疏棂莹新明,虚幌薄馀暖。
倒影浮楼台,流光接町疃。呀呀驴何鸣,浙浙叶微伴。
检时正小雪,纪日当中浣。兆丰期匪愆,集霰晷叶短。
以兹阴阳调,则喜灾沴罕。前者蓂一叶,窥天手寸管。
曰朔乌则亏,曰望兔斯断。而皆浓阴护,章亥不足算。
舜心自有云,宣时漫多旱。穆穆两圣人,旰食不忘远。
合信德回天,况谈山压卵。洗兵岂无日,挽河即堪盥。
纷纷楚蜀隅,踆踆麋鹿转。此皆太平民,轻弃百家酂。
文德以远怀,武功亦载缵。歼渠咸维新,诞告在用亶。
春牛郭北眠,思妇城南懒。诸将夫何人,庖丁识大窾。
此夜倘入蔡,作碑韩谁袒。
先君俊誉早飙驰,晚落蛮陬祸事奇。六十年前生子日,三千里外忆亲时。
霍光擅汉人皆恐,侯景归梁国欲危。埋骨瘴烟抱冤愤,蓬莱水浅定前知。
题罢新诗兴未休,一声「去也」唱清讴。山灵若不嫌奴放,携酒明朝订再游。
遥空一雁度斜阳,枫叶含秋半有霜。诗酒百年浑漫兴,菊松三径未全荒。
云连野色晴侵户,月送潮声夜到床。为报重阳寻旧约,竹深云净坐僧房。
峨峨千丈松,挺生蓝溪侧。种自新建来,根从蕺山出。
耸身立云表,枝柯散八极。众芳仰广荫,攀援各努力。
中有幽兰姿,细草愧弱植。瞻望徒殷勤,高卑不相及。
松枝忽下垂,一朝承颜色。何以报长松,馨香保贞德。
清高孤介世无俦,岂独丹青第一流。百尺梧桐攀不易,大名寥廓动千秋。
宋二苏氏论六国徒事割地赂秦,自弱、取夷灭,不知坚守纵约;齐、楚、燕、赵不知佐韩、魏以摈秦:以为必如是,而后秦患可纾。
夫后世之所以恶秦者,岂非以其暴邪?以余观之,彼六国者皆欲为秦所为,未可专以罪秦也。当是时,东诸侯之六国也,未有能愈于秦者也;其溺于攻伐,习于虞诈,强食而弱肉者,视秦无异也。兵连祸结,曾无虚岁。向使有擅形便之利如秦者,而又得天助焉。未必不复增一秦也。惟其终不克为秦之所为,是以卒自弱,而取夷灭。当苏秦之始出也,固尝欲用秦,而教之吞天下矣。诚知其易也。使秦过用之,彼其所以为秦谋者,一忧夫张仪也。惟其不用,而转而说六国以纵亲,彼岂不逆知天纵约之不可保哉?其心特苟以弋一时之富贵,幸终吾身而约不败。其激怒张仪而入之于秦,意可见也,洹水之盟,曾未逾年,而齐、魏之师已为秦出矣。夫张仪之辨说,虽欲以散纵而就衡,顾其言曰,亲昆弟同父母,尚有争钱财,而欲恃诈伪反覆,所以状衰世人之情,非甚谬也。彼六国相图以攻取,相尚以诈力,非有昆弟骨肉之亲,其事又非特财用之细也。而衡人方日挟强秦之威柄,张喙而恐喝之,即贤智如燕昭者,犹且俯首听命,谢过不遑,乃欲责以长保纵亲,以相佐助,岂可得哉!
所以然者,何也?则以误于欲为秦之所为也。六国皆欲为秦之所为,而秦独为之,而遂焉者,所谓得天助云尔。嗟夫!自春秋以来,兵祸日炽;迄乎战国,而生民之荼毒,有不忍言者。天之爱民甚矣,岂其使六七君者,肆于人上,日驱无辜之民,胼手胝足、暴骸中野,以终刘于虐乎?其必不尔矣!是故秦不极强,不能灭六国而帝,不帝,则其恶未极,其恶未盈,亦不能以速亡。凡此者,皆天也,亦秦与六国之自为之也。后之论者,何厚于六国,而必为之图存也哉!
曰:“若是,则六国无术以自存乎”曰:“奚为其无术也。焉独存,虽王可也。孟子尝以仁义说梁、齐之君矣,而彼不用也,可慨也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