穷檐久已叹牂羊,次第焦枯到荔墙。百亩如云且休矣,一床凉雨可思量。
渰凄忽借风为阵,霶霈仍教水作乡。秋至江湖催放棹,蓼汀葭渚兴何长。
宣皇昔时乘八风,御龙游戏行烟空。马前两两侍王女,别馆多在蓬莱宫。
朝天宫中旧时殿,楼台昼锁无人见。琉璃井塌青苔满,松柏森森月如练。
呜呼往事难具陈,灯火如山又一春,北斗坛西访隐沦。
我师黄衫白?巾,坐我更致西楼宾。玉杯潋滟赤玛瑙,织罽四角银麒麟。
酒肉山堆满堂醉,仙厨往往来八珍。孝宗之朝五真人,师也磊落当其伦。
自言召见亲赐食,曾把丹书献紫宸。如今寂寞看春色,银鱼玉带无消息。
岂惟鱼带无消息,欲语吞声泪沾臆。劝师对此莫酸辛,世间万事如转轮。
且将芝草供生计,聊与烟霞作主人。月偏彩云当牖生,旋呼两童吹玉笙。
闻师妙得逡巡术,百壶倒尽还须倾。古来仙子尚谁在,饮者翻垂千载名。
名垂千载亦区区,酒阑灯昏夜复徂。不见泰陵草已宿,春生树啼双老乌。
此时亦应群帝趋,金灯翠旗光有无。
一间佛庙四山中,曾下书帷共阿戎。红叶白云依旧好,别来又过几秋风。
百年事业此悬弧,倚席弹冠更献图。欲比荀家齐淑爽,先于屏上指之无。
象犀珠玉怪珍之物,有悦于人之耳目,而不适于用。金石草木丝麻五谷六材,有适于用,而用之则弊,取之则竭。悦于人之耳目而适于用,用之而不弊,取之而不竭;贤不肖之所得,各因其才;仁智之所见,各随其分;才分不同,而求无不获者,惟书乎?
自孔子圣人,其学必始于观书。当是时,惟周之柱下史老聃为多书。韩宣子适鲁,然后见《易》《象》与《鲁春秋》。季札聘于上国,然后得闻《诗》之风、雅、颂。而楚独有左史倚相,能读《三坟》《五典》《八索》《九丘》。士之生于是时, 得见《六经》者盖无几,其学可谓难矣。而皆习于礼乐,深于道德,非后世君子所及。自秦汉以来,作者益众,纸与字画日趋于简便。而书益多,士莫不有,然学者益以苟简,何哉?余犹及见老儒先生,自言其少时,欲求《史记》《汉书》而不可得,幸而得之,皆手自书,日夜诵读,惟恐不及。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,日传万纸,学者之于书,多且易致,如此其文词学术,当倍蓰于昔人,而后生科举之士,皆束书不观,游谈无根,此又何也?
余友李公择,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。公择既去,而山中之人思之,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。藏书凡九千余卷。公择既已涉其流,探其源,采剥其华实,而咀嚼其膏味,以为己有,发于文词,见于行事,以闻名于当世矣。而书固自如也,未尝少损。将以遗来者,供其无穷之求,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。是以不藏于家,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,此仁者之心也。
余既衰且病,无所用于世,惟得数年之闲,尽读其所未见之书。而庐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,盖将老焉。尽发公择之藏,拾其余弃以自补,庶有益乎!而公择求余文以为记,乃为一言,使来者知昔之君子见书之难,而今之学者有书而不读为可惜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