鼻观拜嘉况,名香如前闻。尘容方一洗,藻思期三薰。
久坐欣有得,飘飘欲陵云。都良与迷迭,芳馨此其分。
枕上闲商略,记全家元夜看灯,小楼帘幕。暗里横梯听点屐,知是潜回香阁。
险把个玉清追着。径仄春衣风渐逼,惹钗横翠凤都惊落。
三里雾,旋迷却。
星桥路返填河鹊。算天孙已嫁经年,夜情难度。走近合欢床上坐,谁料香含红萼。
又两暑三霜分索。绿叶清阴看总好,也不须频悔当时错。
且莫负,晓云约。
酷烈薰心不可医,终朝起伏向人嘶。方瞳失却来时路,草满秋原水拍堤。
缘壁谁凭借,睢盱竟斗猫。生元资溷厕,腐可畀鸱鸮。
亦解人堪畏,偏同战欲挑。千钧藏善弩,任尔叫纷嚣。
出疆惬初志,风流敢自命。观乐驻行旌,云物此全盛。
文从子长游,书爱率更令。时复忆沧洲,春宵望斗柄。
何幸识群英,论才仰藻镜。投契依末光,心澈冰壶映。
金台醉斜阳,慷慨发歌咏。临归共敦勖,春王奉周正。
木落江南秋暮天,开元诉罢转茫然。荆榛曾记从龙日,鼙鼓还传失鹿年。
夜月照残楼十二,金风吹冷殿三千。凭谁坐说长江险,《玉树》歌终亦可怜。
因睹明星悟道,未免全身入草。带累后代儿孙,却把白衣染貌。
七峰当日见他,劈面一拳打倒。
天下学问,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。盖村夫俗子,其学问皆预先备办。如瀛洲十八学士,云台二十八将之类,稍差其姓名,辄掩口笑之。彼盖不知十八学士、二十八将,虽失记其姓名,实无害于学问文理,而反谓错落一人,则可耻孰甚。故道听途说,只办口头数十个名氏,便为博学才子矣。
余因想吾八越,惟馀姚风俗,后生小子,无不读书,及至二十无成,然后习为手艺。故凡百工贱业,其《性理》《纲鉴》,皆全部烂熟,偶问及一事,则人名、官爵、年号、地方枚举之,未尝少错。学问之富,真是两脚书厨,而其无益于文理考校,与彼目不识丁之人无以异也。或曰:“信如此言,则古人姓名总不必记忆矣。”余曰:“不然,姓名有不关于文理,不记不妨,如八元、八恺,厨、俊、顾、及之类是也。有关于文理者,不可不记,如四岳、三老、臧榖、徐夫人之类是也。”
昔有一僧人,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。士子高谈阔论,僧畏慑,拳足而寝。僧人听其语有破绽,乃曰:“请问相公,澹台灭明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是两个人。”僧曰:“这等尧舜是一个人,两个人?”士子曰:“自然是一个人!”僧乃笑曰:“这等说起来,且待小僧伸伸脚。”余所记载,皆眼前极肤浅之事,吾辈聊且记取,但勿使僧人伸脚则亦已矣。故即命其名曰《夜航船》。
古剑陶庵老人张岱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