乘鸾著色,痴蝇误拂。不及羲之醉墨。偶然入手送东阳,便看取、薰时清适。
清风去暑,闲题当日。宰相纱笼谁识。封丘门外定何人,这一点、瞒他不得。
东晋偏安江左日,天光分裂万胡喧。西秦朔夏尤凶狡,鸱张夺攘恣狂奔。
称王称帝随鞭举,为雨为云覆手翻。败枋久挫桓温锐,开汴仍回刘裕辕。
咸殿室家畴复问,十陵坟墓也徒言。真人反在代恒北,乞伏尝思夷谶存。
已弃姚苻依拓跋,岂知伏莽丧穷猿。从此赫连誇铁伐,真成夏裔表雄藩。
尽收秦土宁思旧,幸获长安遂窃尊。左弓右剑民如鹿,身死宗夷子亦豚。
朝宋服凉皆呓语,果然招魏入东门。安得坚墙供厉斧,但馀绮绣委台园。
苛蓝山上新挥涕,统万城中漫触藩。定昌暮末如相遇,应尤父祖累儿孙。
吾欲高呼诸众丑,休将家族换中原。犬兔俱驰终并殒,豕蛇相啖复交吞。
天之所骄天自绝,人之所畏人必掀。长城早向阴山界,尔物终依玉塞骞。
实祸虚名成底事,高田吐谷总伤魂。临照千年归日月,倒悬谁许作乾坤。
浅绿深藏垂翠葆,娇红巧傅刻缯花。南游只在元楼客,坐入合香居士家。
长沙学士才名羡,澄湘台下初相见。当时鼓角翻江波,取别匆匆若飞电。
七年卧病黄鹄矶,即君留滞周南时。汉口霜凫冻冲网,有酒相呼斛酌之。
我年未壮君已艾,众中许我倾流辈。鹦鹉洲前狂笑来,祢衡惊起仍相怪。
古来盛名多零丁,看君早入承明庭。浮云富贵长过眼,三台跂足如蓬瀛。
嗟余抱玉求高价,白须趋走都堂下。人生得失苦相欺,与君同被时人嗤。
一回相逢一回老,惟有诗思如婴儿。郭侯知君复知我,酒边论君每移坐。
为言年少妒风流,高堂挟瑟双倭鬌。即今老去看文君,丝竹余音不忍闻。
颇忆东山谢安石,远愁西第沈休文。南洼明月清光绝,古往今来圆又缺。
且应击缶对高吟,莫遣当窗照华发。彰门晓树映宫楼,冠盖憧憧车马流。
持戟同僚揖王董,登车新雨论黄周。元亭寂寞秋苔绿,季主逡巡不能卜。
西风落叶闭重门,悄然坐梦深岩屋。余亦长歌归故关,白云幽涧水潺潺。
他年乘兴一相见,分作淮南大小山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