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意渐归芳草。故国佳人,千里信沈音杳。雨润烟光,晚景澄明,极目危栏斜照。
梦当年少。对樽前、上客邹枚,小鬟燕赵。共舞雪歌尘,醉里谈笑。
花色枝枝争好。鬓丝年年渐老。如今遇风景,空瘦损、向谁道。
东君幸赐与,天幕翠遮红绕。休休,醉乡歧路,华胥蓬岛。
子有东山行,访予东城曲。承风动别飔,揆景淹离旭。
青翰下新波,骊驹遵往陆。赠言已结诒,晤语犹更仆。
沨沨宣宫商,郁郁披华缛。煌煌京洛都,济济英贤躅。
端居促席轻,分岐驰念笃。芝兰在久要,丹雘失相勖。
幸驶星驾期,共玩春芳绿。
一别烟云岁月深,天涯相见二毛侵。孤帆江上亲朋意,樽酒灯前故国心。
冷雪晴林还作雨,鸟声幽谷自成吟。饮馀莫上峰头望,烟树迷茫思不禁。
自我游人閒,尝恐失情性。负担偶归体,揵户良多幸。
外物解羁牵,中田托觞咏。既免五浆惊,又谢四簋敬。
乞醯常友直,饮酒安用圣。寡偶亦可欢,多稼况为庆。
白云与户齐,青山入檐映。南荣就冬暄,北斗悬夜柄。
逝者谅弗居,优哉复何竞。将老澹忘年,达生庶无病。
广寒折得桂枝回。嫫母惜多才。九重春色锦江来。
齐劝九霞杯。
玉堂有客移宫羽,歌词丽、总是诗材。我惭弱水隔蓬莱。
几许碧桃开。
生平不识江南路,越水吴山寄梦游。为扫秋光盈片纸,却疑身在五湖舟。
珍禽翔云霄,山林一回顾。池鲂送江河,愿渠得所去。
严妆既已竟,旭旦戒兰驭。施衿申丁宁,未语泪先堕。
诗人悲《葛藟》,甥独丁此苦。有姊嫁远方,归安限礼数。
有兄守衡门,尺水困濡呴。岂无强近亲,相视等陌路。
外家谊独真,寒暑无异遇。惟我与汝母,同怀意深固。
汝母失养年,遗汝在婴孺。虽非握手托,默默相委付。
汝随严亲游,飘摇亦云屡。桓山悲剧别离,哀音向谁诉。
我闻迎汝来,相依一年住。团圞小姊妹,提挈共朝暮。
庭有满栏花,襟汝染香雾。室有盈架书,腹汝饱竹素。
秀眉日连娟,丰容逾修嫭。湖水泮轻澌,东风绿芳树。
婿家宦姑苏,诹吉告迎娶。慰我十年心,肇汝百年务。
临当加景行,且复须臾驻。念甥少小日,颖出抱神悟。
七岁裁小诗,往往有佳句。所惜女子身,讲授乏师傅。
但从意匠营,颇合风雅趣。拟古揽荃桂,体物妙风絮。
夫子论诗苛,瘢垢好磨铝。纷纶辨真伪,许汝得参预。
郎君诗礼门,况闻美无度。渊源有舅嫜,别集久传布。
相攸善所归,岂在盛签具。芳辰爱景光,帷房乐恬豫。
唱酬陶性情,琴瑟宛在御。梁孟暨鲍桓,庶几古贤慕。
尚须勤妇职,才名非所据。结帨示成人,著代行降阼。
寒湿奉席衽,甘滑调七箸。纫缀夜镫迟,盥栉晨鸡曙。
使令宜敬承,意指勿轻忤。所贵睦上下,但莫惑婢妪。
柔顺汝性成,迂懦我所虑。行己苟不愆,发言亦何怖。
佩汝白玉珩,愿汝节行步,衣汝红罗襦,愿汝保和煦。
外祖舅父母,各各汝告语。一一识诸心,久久勿遗误。
述昏傥有诗,申情傥有赋。江鳞既东来,云鸿亦南翥。
毋以女萝茑,而忘宛童寓。虽无毛里恩,亦复关肺腑。
墨车已授绥,画舫待津渡。伫立望去轮,辗转不知处。
感念何时平,释此心神注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