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氏有好女,十三能织素。十五能箜篌,十六通书数。
十七为焦氏妇,得六焦氏夫,失六焦氏姑。阿母谓阿仲,汝去尔妇,尔妇自专不受驱。
东邻有女如罗敷,吾与汝聚如水与鱼。阿仲孝母复爱妾,爱妾爱必割,母命不可违斯须。
仲去妇,无七辜,为吾谢外姆,破镜毋再合,断弦当再续。
妇感仲区区,誓天日,不再家。君如盘石,妾如苇蒲,苇蒲绕石石不车。
但苦亲父亡,父亡有暴兄,暴若豺与狼。迫我再事人,不得留母堂。
脱我旧丝履,重作嫁衣裳。腰袜绣华袜,耳著明月裆。
团扇画双鸾,箜篌弹凤皇。盖若市门使我掩面不得藏。
昨日县令媒,云有弟三郎。今日府君媒,云有弟五郎。
金鞍玉脑马,青雀白鹄舫。杂彩三百端,赉钱三万镪。
仲妇不得惧违我暴兄。宁违暴兄死,不违焦仲使六伤。
矢为焦家一姓妇,不为他妇食二家水浆。开户四无人,投身赴沧浪。
焦仲闻之裂肝肠,挂身一在枯枝桑。两家合葬庐水傍,暴姑悍兄泪浪浪。
县人冉氏有狗而猛,遇行人辄搏噬之;往往为所伤。伤,则主人躬诣谢罪,出财救疗之。如是者数矣。冉氏以是颇患苦狗;然以其猛也,未忍杀,故置之。
刘位东谓余曰:“余尝夜归,去家门里许,群狗狺狺吠,冉氏狗亦迎而吠焉。余以柳枝横扫之,群狗皆远立,独冉氏狗竟前欲相搏;几伤者数矣。余且斗且行,过冉氏门而东,且数十武,狗乃止。当是时身惫甚,幸狗渐远,憩道旁良久始去;狗犹望而吠也。既归,念此良狗也,藉令有仇盗夜往劫之,狗拒门而噬,虽数人能入咫尺地哉!闻冉氏颇患苦此狗,旦若遇之于市,必嘱之使勿杀;此狗累千金不可得也。
“居数曰,冉氏之邻至。问其狗,曰:‘烹之矣!’惊而诘其故,曰:‘日者冉氏有盗,主人觉之,呼二子起操械,共逐之;盗惊而遁。主人疑狗之不吠也,呼之不应,遍索之无有也。将寝,闻卧床下若有微息者,烛之,则狗也,卷屈蹲伏,不敢少转侧,垂头闭目,若惟恐人之闻其声息者。主人曰:‘嘻,吾向之隐忍而不之杀者为其有仓卒一旦之用也,恶知其搏行人则勇而见盗则怯乎哉!’以是故,遂烹之也。”
嗟乎,天下之勇于搏人而怯于见贼者,岂独此狗也哉!今夫市井无赖之徒,平居使气,暴横闾里间,或窜名县胥,或寄身营卒,侮文弱,凌良懦,行于市,人皆遥避之;怒则吸其群,持械圜斫之,一方莫敢谁何,若壮士然。一旦有小劫盗,使之持兵仗入府廨防守,不下百数十人,忽厩马夜惊,以为贼至,手颤颤,拔刀不能出鞘;幸而出,犹震震相击有声;发火器,再四皆不然;闻将出戍地,去贼尚数百里,距家仅一二舍,辄号泣别父母妻子,恐不复相见;其震惧如此,故曰:“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。”又奚独怪于狗而烹之?嘻,过矣!
虽然,畜猫者欲其捕鼠也,畜狗者欲其防盗也,苟其职之不举,斯固无所用矣;况益之以噬人,庸可留乎!石勒欲杀石虎,其母曰:“快牛为犊多能破车,汝小忍之!”其后石氏之宗卒灭于虎。贪牛之快而不顾车之破尚不可,况徒破车而牛实不快乎!然而妇人之仁今古同然。由是言之,冉氏之智过人远矣。
人之材,有所长则必有所短;惟君子则不然。钟毓与参佐射,魏舒常为画筹;后遇朋人不足,以舒满数,发无不中,举坐愕然。俞大猷与人言,恂恂若儒生;及提桴鼓立军门,勇气百倍,战无不克者。若此者固不可多得也。其次,醇谨而不足有为者。其次,跅弛而可以集事者。若但能害人而不足济事,则狗而已矣!
虽然,吾又尝闻某氏有狗竟夜不吠,吠则主人知有盗至;是狗亦有过人者。然则搏噬行人而不御贼,虽在狗亦下焉者矣。
我生井蛙拘一经,抵掌喜听谭洞庭。苍梧帝子不可遇,何年看遍君山青。
岳阳楼上溯张李,妙句惊人一篇耳。沈吟更读《离骚》经,千古流传傥如此。
我闻斑竹犹昔时,湖光皱绿澄玻璃。八百里中淼浸月,月影倒空楼阁奇。
长堤偃虹天低处,大江东过武昌去。曹公洲前常朗吟,铜鼓雷文为谁铸。
木叶飘下秋波心,船樯鸦尾衔烟岑。鱼龙夜静布帆落,鸿雁霜寒湘水深。
人生百年祇过客,越浦吴山尽陈迹。借问荆关堪卧游,生绡许拂三百尺。
九疑峰峻那须论,云梦迷离当气吞。眼中历历谁落笔,更吹铁笛开芳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