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至瓜州渡,击舟泊西湾。日落暴风起,大浪得纵观。
凭凌积石岸,吐吞天外山。霹雳左右作,雪洒六月寒。
吁嗟至柔物,威壮不可干。若为神龙凭,气势非一端。
大舰失所操,翻覆如转丸。高山虽有路,辙险马足酸。
居朝号安逸,重禄多忧患。争得清静交,共骑双翔鸾。
矫翅入赤霄,不见此险难。奈何蚩蚩众,共处天壤间。
因知古圣人,立法万世安。济川作舟梁,铸鼎穷神奸。
朝廷布礼度,粲粲莫可删。后来渐破坏,所向行路难。
凶邪得骋志,物命遭摧残。视此念古昔,杖藜空盘桓。
苏,固始人,南曲为当今第一。曾与说书叟柳敬亭同客左宁南幕下,梅村先生为赋《楚两生行》
吴苑春如绣。笑野老、花颠酒恼,百无不有。沦落半生知己少,除却吹箫屠狗。算此外、谁欤吾友。忽听一声《河满子》,也非关、泪湿青衫透。是鹃血,凝罗袖。
武昌万叠戈船吼。记当日、征帆一片,乱遮樊口。隐隐柁楼歌吹响,月下六军搔首。正乌鹊、南飞时候。今日华清风景换,剩凄凉、鹤发开元叟。我亦是,中年后。
朝登雁门望,杀气从西来。在天为黄云,在地为黄埃。
吁嗟我游子,悲秋行徘徊。披发而吹箫,闻声令子哀。
子情如醇酒,日酌我金罍。子诗温且润,日馈我琼瑰。
弟兄相宴尔,携手临高台。猗猗合欢竹,枝叶交山隈。
愿言靡离别,千秋慰我怀。
雨息风亦止,落月犹在天。舟人相呼起,稍出芦苇间。
暗中各纷拿,四听声正欢。开户视所从,大江自漫漫。
众星若连珠,累累浮深渊。津涯杳难知,势与天地宽。
俯见舟楫微,万牛一毛然。虎豹嘷岸傍,蛟龙浮其涎。
兢兢抱危惧,忽忽忘食眠。人生诚多忧,况乃行路难。
秋色如花掌上看,歌传秦□□□□。曲终只恐还飞去,更筑高台驻紫鸾。
楼上笙歌合奏时,湖山当席最相宜。风吹轻袂身疑举,人立飞桥意不危。
蜃气欲浮河汉动,秋光已近女牛期。潘郎容易头如雪,且醉花前双玉卮。
空山流水,悄无言、领略美人幽意。一片聪明冰雪净,吹到芳香满纸。
倩月摹神,裁云作稿,唤得灵韵起。风生袖里,感君珍重缄寄。
遥想雅抱孤负,清芬难闷,终作骚人佩。眉月初三新有样,笔蘸春山浓翠。
兰韵偏清,蕙心是素,永结双头蕊。怜卿南郡,玉台佳话同纪。
风波不放旅愁闲。佳节阑删。五丝却系松陵棹,酒旗青、且泊前滩。
断岸烟葵笑客,隔纱商女凭栏。
水车千桨似湘沅。昨有人看。濛濛疏雨浑无赖,小楼西、一带云鬟。
料得石榴裙湿,谁迎桃叶舟还。
曲径通幽草不删,风枝替客叩柴关。诗非本色难成佛,客有閒情总爱山。
小醉未嫌村酒浊,朗吟聊趁瓦镫閒。伊蒲馔且加餐饭,听遍残钟莫便还。
我行东山下,碎石盈交衢。牛羊互践履,杂沓埋沮洳。
鞠躬暗物色,小大罗之裾。归来细磨刮,乍觉光气殊。
汲水畜盆盎,融融照四隅。畴意尘垢里,一一拟璠玙。
锐者若耸翠,髡者如含珠。凸者兀而立,凹者俯以趋。
有如洲之畔,采采联名姝。有如海之岛,翩翩扬仙襦。
或红于玛瑙,或白于?璖。碧若出新柳,春草谢不如。
青若抽嫩竹,雨过空天余。五色纷炫耀,一脉延清虚。
不下米颠拜,足光刺史舆。物苟抱真宰,宁患长沦胥。
显晦有时令,遇合终不诬。卞和三献璞,季子十上书。
一旦蒙拂拭,光采凌通都。寄言伏处者,慎勿伤岁徂。
古之人,自家至于天子之国,皆有学;自幼至于长,未尝去于学之中。学有诗书六艺,弦歌洗爵,俯仰之容,升降之节,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;又有祭祀、乡射、养老之礼,以习其恭让;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,以习其从事;师友以解其惑,劝惩以勉其进,戒其不率。其所以为具如此,而其大要,则务使人人学其性,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。虽有刚柔缓急之异,皆可以进之于中,而无过不及,使其识之明,气之充于其心,则用之于进退语默之际,而无不得其宜,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,而无足动其意者。为天下之士,而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;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,古今治乱之理,至于损益废置、先后终始之要,无所不知。其在堂户之上,而四海九州之业、万世之策皆得。及出而履天下之任,列百官之中,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。何则,其素所学问然也。
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,至于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,皆自学出,而无斯须去于教也。其动于视听四支者,必使其洽于内;其谨于初者,必使其要于终。驯之以自然,而待之以积久,噫,何其至也!故其俗之成,则刑罚措;其材之成,则三公百官得其士;其为法之永,则中材可以守;其入人之深,则虽更衰世而不乱。为教之极至此,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,岂用力也哉!
及三代衰,圣人之制作尽坏。千余年之间,学有成者,亦非古法。人之体性之举动,唯其所自肆;而临政治人之方,固不素讲。士有聪明朴茂之质,而无教养之渐,则其材之不成夫然。盖以不学未成之材,而为天下之吏,又承衰弊之后,而治不教之民。呜呼,仁政之所以不行,盗贼刑罚之所以积,其不以此也欤!
宋兴几百年矣,庆历三年,天子图当世之务,而以学为先,于是天下之学乃得立。而方此之时,抚州之宜黄,犹不能有学。士之学者,皆相率而寓于州,以群聚讲习。其明年,天下之学复废,士亦皆散去。而春秋释奠之事,以著于令,则常以主庙祀孔氏,庙又不理。皇祐元年,会令李君详至,始议立学,而县之士某某与其徒,皆自以谓得发愤于此,莫不相励而趋为之。故其材不赋而羡,匠不发而多。其成也,积屋之区若干,而门序正位讲艺之堂,栖士之舍皆足;积器之数若干,而祀饮寝室之用皆具。其像,孔氏而下从祭之士皆备。其书,经史百氏、翰林子墨之文章,无外求者。其相基会作之本末,总为日若干而已。何其周且速也!当四方学废之初,有司之议,固以谓学者人情之所不乐。及观此学之作,在其废学数年之后,唯其令之一唱,而四境之内响应,而图之为恐不及。则夫言人之情不乐于学者,其果然也欤?
宜黄之学者,固多良士;而李君之为令,威行爱立,讼清事举,其政又良也。夫及良令之时,而顺其慕学发愤之俗,作为宫室教肄之所,以至图书器用之须,莫不皆有,以养其良材之士。虽古之去今远矣;然圣人之典籍皆在,其言可考,其法可求。使其相与学而明之,礼乐节文之详,固有所不得为者。若夫正心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务,则在其进之而已。使一人之行修,移之于一家,一家之行修,移之于乡邻族党,则一县之风俗成、人材出矣。教化之行,道德之归,非远人也;可不勉欤!县之士来请曰:“愿有记!”故记之。十二月某日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