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金铸印龟为纽,埋没郊原已绵久。春泥深处衬耕蹄,腊雪销时经猎走。
腊去春来几百年,年年寂寞无夤缘。不知何代何王赐,于此奚为独坠捐。
由来至宝宁长弃,一旦光辉难自秘。牧儿荛子两窥观,不识彫章祇知利。
里胥白官官为收,歘从下邑归之州。发囊启袭生精彩,十目争视寒星流。
粲然五字分明在,苍龙副将军所佩。将军安在惟空名,方寸坚刚终不溃。
物否而通理所宜,在人谁谓殊于斯。请看金印杂瓦砾,未逢采拾毋轻嗤。
深入白云莫算程,临风相送几驰情。山含远意迟轻屐,水约回波问旧盟。
春醉人推新社宰,道装谁识故冬卿。只今圣主方宵旰,纵卜东山卧未成。
崦嵫匿朱晖,阶轩光已浮。举目见明月,皓尔层氛收。
圆魄涵山河,隐隐形可求。所悲东溟枯,须臾改蓬丘。
未识此中影,亦如人世不。何从叩青霄,瞻望聊淹留。
但觉盈复亏,盛满终为忧。
象犀珠玉怪珍之物,有悦于人之耳目,而不适于用。金石草木丝麻五谷六材,有适于用,而用之则弊,取之则竭。悦于人之耳目而适于用,用之而不弊,取之而不竭;贤不肖之所得,各因其才;仁智之所见,各随其分;才分不同,而求无不获者,惟书乎?
自孔子圣人,其学必始于观书。当是时,惟周之柱下史老聃为多书。韩宣子适鲁,然后见《易》《象》与《鲁春秋》。季札聘于上国,然后得闻《诗》之风、雅、颂。而楚独有左史倚相,能读《三坟》《五典》《八索》《九丘》。士之生于是时, 得见《六经》者盖无几,其学可谓难矣。而皆习于礼乐,深于道德,非后世君子所及。自秦汉以来,作者益众,纸与字画日趋于简便。而书益多,士莫不有,然学者益以苟简,何哉?余犹及见老儒先生,自言其少时,欲求《史记》《汉书》而不可得,幸而得之,皆手自书,日夜诵读,惟恐不及。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,日传万纸,学者之于书,多且易致,如此其文词学术,当倍蓰于昔人,而后生科举之士,皆束书不观,游谈无根,此又何也?
余友李公择,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。公择既去,而山中之人思之,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。藏书凡九千余卷。公择既已涉其流,探其源,采剥其华实,而咀嚼其膏味,以为己有,发于文词,见于行事,以闻名于当世矣。而书固自如也,未尝少损。将以遗来者,供其无穷之求,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。是以不藏于家,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,此仁者之心也。
余既衰且病,无所用于世,惟得数年之闲,尽读其所未见之书。而庐山固所愿游而不得者,盖将老焉。尽发公择之藏,拾其余弃以自补,庶有益乎!而公择求余文以为记,乃为一言,使来者知昔之君子见书之难,而今之学者有书而不读为可惜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