扁舟渡松江,惨淡天色恶。胜游得禅房,旷望倚虚阁。
轩楹俯巨浸,云水互参错。长风驾惊浪,飞雪相喷薄。
未应神龙怒,端有蛟鼍作。片帆天际来,飘忽如陨箨。
波涛浩无涯,撑突殊不愕。奈何操我舟,惴慄缆添索。
蜚廉也世情,逐客正落寞。深夜始归眠,蓬窗听鸣铎。
春到都城曾未知,楸花时见万年枝。多情赖有王公子,解剪金槃寄所思。
门似柴桑画亦关,歘惊阊阖堕人寰。郊原那异熬波海,垄阜浑疑聚米山。
望远恨无楼百尺,逃寒阻共屋三间。阿兄诗句清奇甚,格律都高汉以还。
昔孔子欲居九夷,人以为陋。孔子曰:“君子居之,何陋之有?”
守仁以罪谪龙场,龙场古夷蔡之外,于今为要绥,而习类尚因其故。人皆以予自上国往,将陋其地,弗能居也。
而予处之旬月,安而乐之,求其所谓甚陋者而莫得。独其结题鸟言,山栖羝服,无轩裳宫室之观,文仪揖让之缛,然此犹淳庞质素之遗焉。盖古之时,法制未备,则有然矣,不得以为陋也。
夫爱憎面背,乱白黝丹,浚奸穷黠,外良而中螫,诸夏盖不免焉。若是而彬郁其容,宋甫鲁掖,折旋矩矱,将无为陋乎?夷之人乃不能此,其好言恶詈,直情率遂,则有矣。世徒以其言辞物采之眇而陋之,吾不谓然也。
始予至,无室以止,居于丛棘之间,则郁也;迁于东峰,就石穴而居之,又阴以湿。龙场之民,老稚日来视,予喜不予陋,益予比。予尝圃于丛棘之右,民谓予之乐之也,相与伐木阁之材,就其地为轩以居予。
予因而翳之以桧竹,莳之以卉药,列堂阶,办室奥,琴编图史,讲诵游适之道略具,学士之来游者,亦稍稍而集。于是人之及吾轩者,若观于通都焉,而予亦忘予之居夷也。因名之曰 “何陋”,以信孔子之言。
嗟夫!诸夏之盛,其典章礼乐,历圣修而传之,夷不能有也,则谓之陋固宜;于后蔑道德而专法令,搜抉钩絷之术穷,而狡匿谲诈,无所不至,浑朴尽矣!
夷之民,方若未琢之璞,未绳之木,虽粗砺顽梗,而椎斧尚有施也,安可以陋之?斯孔子所为欲居也欤?虽然,典章文物,则亦胡可以无讲?今夷之俗,崇巫而事鬼,渎礼而任情,不中不节,卒未免于陋之名,则亦不讲于是耳。然此无损于其质也。诚有君子而居焉,其化之也盖易。而予非其人也,记之以俟来者。
丈夫志功名,焉能惜离别。良时苦蹉跎,不愤非豪杰。
六月黄尘匝地飞,骑驴远作燕愤客。憔悴乌衣百不如,少年惟读等身书。
神驹所向无空阔,且上金台吊望诸。我独胡为羁水国,不鸣不跃生涯拙。
壮年销损在穷途,家事如毛那可说。南诏归帆望白头,长安飞札待高秋。
移家近日临江住,日对江愤无尽处。
隆汉盛公卿,郁郁登天衢。致身本经术,应务良不疏。
《春秋》可折狱,《三百》当务书。如何中道衰,渐用章句儒。
章句亦不足,篆刻徒区区。河间工数钱,乃更开鸿都。
居官且食雁,不恤城上乌。
晚景萧疏画不成,晚花作意出繁英。鲜明独向霜露见,烂熳?随蒿艾生。
南国骚人知有待,西风蝴蝶更多情。南山正在悠然处,安得芳樽与细倾。
南阳宋定伯,年少时,夜行逢鬼。问之,鬼言:“我是鬼。”鬼问:“汝复谁?”定伯诳之,言:“我亦鬼。”鬼问:“欲至何所?”答曰:“欲至宛市。”鬼言:“我亦欲至宛市。”遂行。
数里,鬼言:“步行太亟,可共递相担,何如?”定伯曰:“大善。”鬼便先担定伯数里。鬼言:“卿太重,将非鬼也?”定伯言:“我新鬼,故身重耳。”定伯因复担鬼,鬼略无重。如是再三。定伯复言:“我新鬼,不知有何所畏忌?”鬼答言:“惟不喜人唾。”于是共行。道遇水,定伯令鬼先渡,听之,了然无声音。定伯自渡,漕漼作声。鬼复言:“何以作声?”定伯曰:“新死,不习渡水故耳,勿怪吾也。”
行欲至宛市,定伯便担鬼著肩上,急持之。鬼大呼,声咋咋然,索下,不复听之。径至宛市中下著地,化为一羊,便卖之恐其变化,唾之。得钱千五百,乃去。于时石崇言:“定伯卖鬼,得钱千五百文。”
秋水蒹葭,夕阳禾黍,一行雁字青天写。望来北陌南阡,紫粒红芒,低垂颖粟迎风亚。
白云堆里晚花香,黄茅屋外镰刀挂。䆉稏。蓦地鸬鹚飞下。
畦边唼呷呼儿打。不道天与丰盈,物宜咸若,何惜区区者。
不如酤酒乐西成,好齐物我忘虞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