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士多戚促,器识寡萧散。太常何瑰玮,坦然破崖岸。
祥烟拂瑶坛,瑞日转华观。出入谐鹓鸾,颉颃在霄汉。
芳词洒清风,藻思兴文澜。阳春诚独步,清庙独三叹。
金奏响不亏,玉树开逾灿。闲居检遗篇,启箧得尔玩。
尔从北山来,日暮扣荒寺。开门两面愁,不语泪及趾。
半月绝相闻,岂意俱复在。我心犹恍惚,是魂或是尔。
衣破露肘臂,所苦不得死。相与藉草团,夜深僵无寐。
大雨黑飕飕,点滴到肝髓。忽忆田中农,一听能无喜。
雨喜复雨愁,天心安有二。
我里经丧乱,亲故存者稀。昨来寻旧溪,径路各已非。
石底塌枯井,草间遗败扉。因仍十载馀,荡覆兵与饥。
但闻相携去,不见一人归。寒日下荒原,山水澹不辉。
往事焉得诘,泪下忽沾衣。独寻古道还,时逢山鸟飞。
海上东来转法轮,祖衣传久色逾新。携将天目山中雨,洒向蛾眉石上尘。
行道要从无佛处,开堂须著有缘人。等閒拈出菩提子,百草千花不当春。
连峰积古铁,芳草戴层巅。岩洞入窈窕,阶磴上寅缘。
回飙荡林气,石窦分暗烟。绝顶见长江,山翠苍苍然。
伊人去我久,千载有遗筌。廓若四壁居,或坐列几筵。
谁无堂宇谋,终愁风雨穿。人事岂不足,所胜曷以天。
何当卜于兹,养此龟鹤年。聊为汗漫游,托之逍遥篇。
予友苏子美之亡后四年,始得其平生文章遗稿于太子太傅杜公之家,而集录之,以为十卷。子美,杜氏婿也。遂以其集归之,而告于公曰:“斯文,金玉也。弃掷埋没粪土,不能销蚀。其见遗于一日产,必有收而宝之于后世者。虽其埋没而未出,其精气光怪已能常自发见,而物亦不能掩也。故方其摈斥摧挫、流离穷厄之时直,文章已自行于天下。虽其怨家仇人,及尝能出力而挤之死者,至其文章,则不能少毁而掩蔽之也。凡人之情,忽近而贵远。子美屈于今世犹若此,其伸于后世宜如何也?公其可无恨。”
予尝考前世文章、政理之盛衰,而怪唐太宗致治几乎三王之盛,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余习。后百有余年,韩、李之徒出,然后元和之文始复于古。唐衰兵乱,又百余年,而圣宋兴,天下一定,晏然无事。又几百年阳,而古文始盛于今。自古治时少而乱时多。幸时治矣,文章或不能纯粹,或迟久而不相及妇。何其难之若是欤?岂非难得其人欤!苟一有其人,又幸而及出于治世,世其可不为之贵重而爱惜之欤!嗟吾子美,以一酒食之过,至废为民而流落以死。此其可以叹息流涕,而为当世仁人君子之职位宜与国家乐育贤材者惜也。
子美之齿少于余。而予学古文,反在其后。天圣之间,予举进士于有司,见时学者务以言语声偶擿裂,号为时文,以相夸尚气而子美独与其兄才翁及穆参军伯长,作为古歌诗、杂文旭。时人颇共非笑之,而子美不顾也。其后,天子患时文之弊,下诏书,讽勉学者以趋于古焉。由是其风渐息,而学者稍趋于古焉。独子美为于举世不为之时,其始终自守,不牵世俗趋舍,可谓特立之士也。
子美官至大理评事、集贤校理而废,后为湖州长史以卒,享年四十有一。其状貌奇伟,望之昂然,而即之温温,久而愈可爱慕。其才虽高,而人亦不甚嫉忌。其击而去之者,意不在子美也。赖天子聪明仁圣,凡当时所指名而排斥,二三大臣而下,欲以子美为根而累之者,皆蒙保全,今并列于荣宠。虽与子美同时饮酒得罪之人,多一时之豪俊,亦被收采,进显于朝廷。而子美不幸死矣。岂非其命也!悲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