夹岸轻阴,满塘细雨,惹得乱帆堆绿。片石上、千场箫鼓,高台后、几番麋鹿。
记皋桥、近泰娘家,恰栀子将开,枇杷初熟。只白发江潭,东京遗老,伤心南朝艳曲。
近日征南军马盛,料不比当年,家家丝竹。水驿闭、龙舟谁竞,烟舫歇、莲歌莫续。
想连天、淼淼长洲,尽野鸟频啼,沙鸥轻浴。且载得金荃,携将兰畹,归当忘忧小录。
周易著通变,老氏慎明愚。大哉文武道,张弛在我弧。
山川有崩决,寒暑有愆踰。物变极繁芜,造化难为枢。
任觉伊何人,终始烦驰驱。早取新法新,晚同迂叟迂。
毁既有不辞,誉亦有不虞。九原如可作,精爽徒悲吁。
头上漉酒巾,吹风行攲斜。野径政自稳,世途殊未涯。
礼能致商皓,势足屈孟嘉。君身途自由,时到山人家。
播植话禾稻,绩纺询桑麻。侧闻此一坞,村酤亦易赊。
芙蓉万红萼,锦绣纷交加。掉头不肯顾,特往观茗葩。
嗅芳摘苦叶,咀嚼香齿牙。榷利至此物,谁为疲氓嗟。
昔年逢君宣南陌,裘马追从上京客。便拟承明坐奏书,直上金门前射策。
春坊失路空归来,芳皋绿草华已衰。遥望湘水日千里,风波莫致平生怀。
长卿倦游称不仕,颇念邹枚旧游止。琴歌断歇江海辽,卑车远走成都市。
春鸿苍苍渡远云,此时凝望正思君。东风含薰飒然至,婉婉兰芳似可亲。
离日骎骎见时晚,朝暮如流心不断。相思桂树自千年,千年历尽终须见。
萍花齐绿芳气深,登萍骋望伤追寻。南觅浮家不得去,俯仰怀抱成古今。
抱膝高歌倦尘事,缘情哀乐无终始。幽篁窈窕声正哀,日夕望君抱琴至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偶携藜杖过桥东,曲港潮流处处通。溪上闲花多覆水,村前垂柳半含风。
黄昏鸟宿轻烟外,青野人耕细雨中。莫怪移家来畎亩,欲将遗事学庞公。
逸轨高标不可扳,风流人物晋唐还。胸襟磊落尘埃外,尊酒淋漓笔砚间。
英气一朝归碧落,高文千古映青山。穗帷莫奠知音泪,极目楼边有愧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