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昔东山贤,悠然眷迟暮。常恐儿辈觉,悽其损欢趣。
富贵草露晞,勋猷春电䳱。云胡不暂息,驰身傍荒戍。
潮水绝彭门,扬帆凌北固。何必非故乡,区中本形寓。
况此游目馀,平生赏心处。清川渺无穷,青山不知数。
客梦落遥天,浮云更盘互。
檐月何徘徊,晨风复依依。载言别同居,仓皇倒裳衣。
处者各惆怅,去者从此辞。挽手刺刺语,寄言家中知。
丁宁故与亲,愿勿长相思。明明昊天威,我久宁在兹。
秋来山寺好,霜叶静高林。水落澄潭色,云垂古殿阴。
公庭虚简牍,暇日且登临。早起瞻旌盖,遥遥指碧岑。
孤亭直上出疏林,槛外飞鸿送远音。满地夕阳明潦水,遥空寒色散云阴。
凭高易下怀乡泪,客久难为游子吟。差喜金门多旧识,凤城佳日共登临。
此地清吟亦费才,凭栏眺远暮云开。凉风天末才过雁,明月楼头独举杯。
秋渐有声宜小集,客如无事可常来。夜郎旧论皆荒渺,一度登临醉一回。
昔之人贵极富溢,则往往为别馆以自娱,穷极土木之工,而无所爱惜。既成,则不得久居其中,偶一至焉而已,有终身不得至者焉。而人之得久居其中者,力又不足以为之。夫贤公卿勤劳王事,固将不暇于此;而卑庸者类欲以此震耀其乡里之愚。
临朐相国冯公,其在廷时无可訾,亦无可称。而有园在都城之东南隅。其广三十亩,无杂树,随地势之高下,尽植以柳,而榜其堂曰“万柳之堂”。短墙之外,骑行者可望而见其中。径曲而深,因其洼以为池,而累其土以成山;池旁皆兼葭,云水萧疏可爱。
雍正之初,予始至京师,则好游者咸为予言此地之胜。一至,犹稍有亭榭。再至,则向之飞梁架于水上者,今欹卧于水中矣。三至,则凡其所植柳,斩焉无一株之存。
人世富贵之光荣,其与时升降,盖略与此园等。然则士苟有以自得,宜其不外慕乎富贵。彼身在富贵之中者,方殷忧之不暇,又何必朘民之膏以为苑囿也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