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骨亭亭,似不屑、俗人为伍。堪怜处、愁怀莫释,芳心未吐。
数朵清芬羞对月,一枝瘦影娇凝露。喜含葩、向晚暗生凉,消烦暑。
擎翠袖,依帘幕。移素质,纤云护。想晚妆新浴,玉人风度。
学浅愧无看雪咏,才高自有吟秋句。倩琼姿、珍重伴栖香,相赓和。
夫君砥柱屹中流,也肯来为泮水游。好句上摩周雅颂,褒词荣过鲁春秋。
高山忽奏音逾古,美玉深藏价未酬。搜遍枯肠难论报,江淹聊欲拟阳休。
黑云涌出极可畏,中有鳞虫得熟视。离蛰奋飞恣游戏,咫尺真愁雷雨至。
阙角谛寻悉题字,辟火曾云著灵异。董源笔欤或黄筌,寄此苍茫神灵意。
吾闻神物善自翳,见尾向来羞尔辈。抑郁无言短人气,老子平生宁足贵。
混沌鸿濛中,伊谁作主尸。洪河出龙马,清洛浮神龟。
有文粲以别,实惟天所为。悟彼阴与阳,契此偶将奇。
大圣发深智,运意画两仪。生生之谓易,变化无崖涯。
宇宙岂云大,弥纶靡有遗。如何千载馀,图象閟莫知。
卓哉弄丸子,探源溯希夷。从兹识姬孔,还应见伏羲。
伊闽有遗编,学易真吾师。
闲闲闭园门,默默坐书室。幽幽绝来人,寂寂度长日。
苦桃何累累,秋颗压枝密。桃苦不可食,熟烂未忍摘。
时闻落地声,诗思若有得。
或有问于余曰:“诗何谓而作也?”余应之曰:“‘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;感于物而动,性之欲也。’夫既有欲矣,则不能无思;既有思矣,则不能无言;既有言矣,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,必有自然之音响节奏,而不能已焉。此诗之所以作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所以教者,何也?”曰:“诗者,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馀也。心之所感有邪正,故言之所形有是非。惟圣人在上,则其所感者无不正,而其言皆足以为教。其或感之之杂,而所发不能无可择者,则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,而因有以劝惩之,是亦所以为教也。昔周盛时,上自郊庙朝廷,而下达于乡党闾巷,其言粹然无不出于正者。圣人固已协之声律,而用之乡人,用之邦国,以化天下。至于列国之诗,则天子巡狩,亦必陈而观之,以行黜陟之典。降自昭、穆而后,寖以陵夷,至于东迁,而遂废不讲矣。孔子生于其时,既不得位,无以行帝王劝惩黜陟之政,于是特举其籍而讨论之,去其重复,正其纷乱;而其善之不足以为法,恶之不足以为戒者,则亦刊而去之;以从简约,示久远,使夫学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,善者师之,而恶者改焉。是以其政虽不足行于一时,而其教实被于万世,是则计之所以为者然也。”
曰:“然则国风、雅、颂之体,其不同若是,何也?”曰:“吾闻之,凡诗之所闻风者,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。所谓男女相与咏歌,各言其情者也。虽《周南》《召南》亲被文王之化以成德,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,故其发于言者,乐而不过于淫,哀而不及于伤,是以二篇独为风诗之正经。自《邶》而下,则其国之治乱不同,人之贤否亦异,其所感而发者,有邪正是非之不齐,而所谓先王之风者,于此焉变矣。若夫雅颂之篇,则皆成周之世,朝廷郊庙乐歌之词:其语和而庄,其义宽而密;其作者往往圣人之徒,固所以为万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。至于雅之变者,亦皆一时贤人君子,闵时病俗之所为,而圣人取之。其忠厚恻怛之心,陈善闭邪之意,犹非后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。此《诗》之为经,所以人事浃于下,天道备于上,而无一理之不具也。”
曰:“然则其学之也,当奈何?”曰:“本之二《南》以求其端,参之列国以尽其变,正之于雅以大其规,和之于颂以要其止,此学诗之大旨也。于是乎章句以纲之,训诂以纪之,讽咏以昌之,涵濡以体之。察之情性隐约之间,审之言行枢机之始,则修身及家、平均天下之道,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于此矣。”
问者唯唯而退。余时方集《诗传》,固悉次是语以冠其篇云。
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