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微波小榭,五柳名园,风月徜徉。小筑临流屋,有牡丹国色,桂子天香。
鼓○一朝仓卒,松菊顿荒凉。想赉砚楼高,归云洞古,总付沧桑。
金阊。更回首,只蔓草荒烟,碎瓦颓墙。碧血埋何处,叹苍头黄耳,都化磷光。
即今燕飞重到,难认旧雕梁。待更葺香泥,金狮巷口空夕阳。
玉堂风雪坐崔嵬,款段冲寒入夜回。鲸海有尘飞弱絮,鳌峰无地着疏梅。
云深不碍烧灯去,春早何烦击鼓催。却笑儒官贫到骨,也来相对一衔杯。
点额涂黄妆最靓。捎向花间,巧与莺儿并。明月照人浑未省。
郁金堂畔芳心警。
春满蜜脾蜂乍静。逐队晨衙,俊味谁能忍,斗草女郎娇欲近。
妒它杏子春衫影。
溪上香吹白藕花,沈郎舟楫自为家。双鬟荡桨乘流去,小榼留人易日斜。
采得绿荷成野桨,博来红米是丹砂。綵鸾韵写松烟墨,不与青蛇道士赊。
猫奴虽小畜,首载自《三礼》。祭与八蜡迎,圣人所不废。
而况爱者多,难以屈指计。立冢标霜眉,哦诗称粉鼻。
黄荃工写生,昌黎曾作记。五德谑见嘲,十玩图斯绘。
黄金铸像偿,沈香斫棺瘗。乃知爱猫心,无贵贱钜细。
余亦坐此癖,张搏绝相似。贮之绿纱帷,呼以乌圆字。
箬裹红盐聘,柳穿白小饲。时时绕膝鸣,夜夜压衾睡。
著书盈简编,颇自矜奇秘。神骏支公怜,笼鹅右军嗜。
所爱虽不同,玩物宁丧志。檀郎独胡为,似疾义府媚。
一旦触其怒,束缚遽捐弃。据座啖牛心,虽然名士气。
当门锄兰草,颇伤美人意。知君味禅悦,此举非无谓。
吞却死猫头,悟彻无上义。
我见世中人,开口便讲理。将理与人争,还是不明理。
多争理在伊,少争理在你。争人所不争,不争之争矣。
甚矣,造物之才也!同一自高而下之水,而浙西三瀑三异,卒无复笔。
壬寅岁 ,余游天台石梁,四面崒者厜嶬,重者甗隒,皆环粱遮迣。梁长二丈,宽三尺许,若鳌脊跨山腰,其下嵌空。水来自华顶 ,平叠四层,至此会合,如万马结队,穿梁狂奔。凡水被石挠必怒,怒必叫号。以崩落千尺之势,为群磥砢所挡扌必,自然拗怒郁勃,喧声雷震,人相对不闻言语。余坐石梁,恍若身骑瀑布上。走山脚仰观,则飞沫溅顶,目光炫乱,坐立俱不能牢,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。瀑上寺曰上方广,下寺曰下方广。以爱瀑故,遂两宿焉。
后十日,至雁宕之大龙湫。未到三里外,一匹练从天下,恰无声响。及前谛视,则二十丈以上是瀑,二十丈以下非瀑也,尽化为烟,为雾,为轻绡,为玉尘,为珠屑,为琉璃丝,为杨白花。既坠矣,又似上升;既疏矣,又似密织。风来摇之,飘散无着;日光照之,五色昳丽。或远立而濡其首,或逼视而衣无沾。其故由于落处太高,崖腹中洼,绝无凭藉,不得不随风作幻;又少所抵触,不能助威扬声,较石梁绝不相似。大抵石梁武,龙湫文;石梁喧,龙漱静;石梁急,龙揪缓;石梁冲荡无前,龙湫如往而复:此其所以异也。初观石梁时,以为瀑状不过尔尔,龙湫可以不到。及至此,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,不可以臆测也。
后半月,过青田之石门洞,疑造物虽巧,不能再作狡狯矣。乃其瀑在石洞中,如巨蚌张口,可吞数百人。受瀑处池宽亩余,深百丈,疑蚊龙欲起,激荡之声,如考钟鼓于瓮内。此又石梁、龙湫所无也。
昔人有言曰:“读《易》者如无《诗》,读《诗》者如无《书》,读《诗》《易》《书》者如无《礼记》《春秋》。”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