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衣缁布外无华,白锦中单分外嘉。只么跳行人不觉,忽然飞起自成花。
南苑芳菲雨露新,空山寂寞独离尘。也知樗散非时用,却倚云林冷笑春。
人生交结贵相知,白首何嫌契合迟。惠远肯沽陶令酒,杜陵能赋已公诗。
山中汤饼无虚日,溪上鲈鱼正及时。更为少留差可意,杖藜来往得追随。
跬行安步武,铩翮周数仞。岂不识高远,违方往有吝。
岁寒霜雪严,过半路愈峻。量己畏友朋,勇退不敢进。
行矣励令猷,写诚酬来讯。
银河倒泻三峡泉,粉笔划破秋空烟。临风悄对光莹然,意态绰约花开先。
晓月欲坠凉娟娟,露华皎洁珍珠圆。乍如宓妃来洛川,凌波微步交回旋。
又如佛子临九天,芬陀利花在眼前。瑶池昨夜开华筵,空中掷下双玉盘。
素女醉舞青娥颠,六月霜雪霏琼田。我持杯酒凭雕阑,俯视秋水清且涟。
中央宛在疑飞仙,神游江潭周湘沅。灵均素质同昭宣,兰汤沐浴清白全。
琼枝玉华成班联,移家宛住西湖边。两峰凝雪生朝寒,我欲从之劳跻攀。
清晨坐对佳赏延,溪山尺咫精神传。愿花常好花无言,为花写图徵吟笺,常使香色留千年。
灵洲祖席重离群,秉烛狂歌酒半醺。天地还谁知此意,江山嗤我负斯文。
怀君梦绕三江月,忆弟情依五岭云。南首北驰无限意,岸梅汀柳共欣欣。
甚矣,造物之才也!同一自高而下之水,而浙西三瀑三异,卒无复笔。
壬寅岁 ,余游天台石梁,四面崒者厜嶬,重者甗隒,皆环粱遮迣。梁长二丈,宽三尺许,若鳌脊跨山腰,其下嵌空。水来自华顶 ,平叠四层,至此会合,如万马结队,穿梁狂奔。凡水被石挠必怒,怒必叫号。以崩落千尺之势,为群磥砢所挡扌必,自然拗怒郁勃,喧声雷震,人相对不闻言语。余坐石梁,恍若身骑瀑布上。走山脚仰观,则飞沫溅顶,目光炫乱,坐立俱不能牢,疑此身将与水俱去矣。瀑上寺曰上方广,下寺曰下方广。以爱瀑故,遂两宿焉。
后十日,至雁宕之大龙湫。未到三里外,一匹练从天下,恰无声响。及前谛视,则二十丈以上是瀑,二十丈以下非瀑也,尽化为烟,为雾,为轻绡,为玉尘,为珠屑,为琉璃丝,为杨白花。既坠矣,又似上升;既疏矣,又似密织。风来摇之,飘散无着;日光照之,五色昳丽。或远立而濡其首,或逼视而衣无沾。其故由于落处太高,崖腹中洼,绝无凭藉,不得不随风作幻;又少所抵触,不能助威扬声,较石梁绝不相似。大抵石梁武,龙湫文;石梁喧,龙漱静;石梁急,龙揪缓;石梁冲荡无前,龙湫如往而复:此其所以异也。初观石梁时,以为瀑状不过尔尔,龙湫可以不到。及至此,而后知耳目所未及者,不可以臆测也。
后半月,过青田之石门洞,疑造物虽巧,不能再作狡狯矣。乃其瀑在石洞中,如巨蚌张口,可吞数百人。受瀑处池宽亩余,深百丈,疑蚊龙欲起,激荡之声,如考钟鼓于瓮内。此又石梁、龙湫所无也。
昔人有言曰:“读《易》者如无《诗》,读《诗》者如无《书》,读《诗》《易》《书》者如无《礼记》《春秋》。”余观于浙西之三瀑也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