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无处著我辈,只可飞泉藓石边。习气犹馀子虚赋,苦令猿鹤怨风烟。
两牧童入山至狼穴,穴中有小狼二。谋分捉之,各登一树,相去数十步。少倾,大狼至,入穴失子,意甚仓皇。童于树上扭小狼蹄、耳,故令嗥。大狼闻声仰视,怒奔树下,且号且抓。其一童嗥又在彼树致小狼鸣急。狼闻声四顾,始望见之;乃舍此趋彼,号抓如前状。前树又鸣,又转奔之。口无停声,足无停趾,数十往复,奔渐迟,声渐弱;既而奄奄僵卧,久之不动。童下视之,气已绝矣。
官府不著名,散迹村落深。白云自朝暮,青山无古今。
爱此夏日永,门巷多繁阴。呼儿具绳床,不履亦不簪。
殷勤好风来,为我消烦襟。一饱万事了,何用腰黄金。
羁勒困名马,网罗多珍禽。何如山鹿痴,呦呦恋长林。
先大父侧室,姓章氏,明崇祯丙子十一月二十七日生。年十八来归,逾年,生女子一人,不育。又十余年,而大父卒。先大母钱氏。大母早岁无子,大父因娶章大家。三年,大母生吾父,而章大家卒无出。大家生寒族,年少,又无出,及大父卒,家人趣之使行,大家则慷慨号恸不食。时吾父才八岁,童然在侧,大家挽吾父跪大母前,泣曰:“妾即去,如此小弱何?”大母曰:“若能志夫子之志,亦吾所荷也。”于是与大母同处四十余年,年八十一而卒。
大家事大母尽礼,大母亦善遇之,终身无间言。櫆幼时,犹及事大母。值清夜,大母倚帘帷坐,櫆侍在侧,大母念往事,忽泪落。櫆见大母垂泪,问何故,大母叹曰:“予不幸,汝祖中道弃予,汝祖没时,汝父才八岁。”回首见章大家在室,因指谓櫆曰:“汝父幼孤,以养以诲,俾至成人,以得有今日,章大家之力为多。汝年及长,则必无忘章大家。”时虽稚昧,见言之哀,亦知从旁泣。
大家自大父卒,遂表明。目虽无见,而操作不辍,槐七岁,与伯兄、仲兄从塾师在外庭读书。每隆冬,阴风积雪,或夜分始归,僮奴皆睡去,独大家煨炉以待。闻叩门,即应声策杖扶壁行,启门,且执手问曰:“书若熟否?先生曾朴责否?”即应以书熟,未曾朴责,乃喜。
大家垂白,吾家益贫,衣食不足以养,而大家之晚节更苦。呜呼!其可痛也夫。
我闻祭诗之例贾岛开,时当除夕陈樽罍。命意还应自劳苦,亦或艰辛历历如有神助灵之来。
才人抑塞磊落不得志,拔剑斫地歌空哀。春风不煦麻衣业,何如此夕冻酿倾泻三千杯。
一杯酌诗复一揖,绝倒可免襟颜摧。忆昔先子授诗我五岁,明年就传耸双髻。
课经暇覆杜陵律,舞勺偷觑兰台艺。渔村先生浙中耆,朱查老辈旧联袂。
诗评诗札什袭藏,诗尽渊源辨根蒂。嗟我贫儿不识万卷开书城,风云月露挥毫轻。
玉堂老人顾之浩然叹,问我试啼英物如何英,而不思吹龙笛与凤笙。
快剑入海屠长鲸,为我掷地作石声,何为效此蚓泣苍蝇鸣。
积数百篇悉焚弃,更历忧患成孤生。到今垂老得诗二千三百五十有余首,刺促不减酸寒情。
当年老辈《大雅》不可作,岂独中选博学鸿词了无作。
下第诸公峙坛坫,接武名贤辉馆阁。宿将不尽阃内知,余军亦胜今人弱。
安得九原呼起坐上坐,令我低头就绳削。人生富贵由天公,何须较量达与穷。
我不能学春城无处不飞花之韩翃,亦无才儗小楼一夜听春雨之放翁。
端居圣明耻舟楫,孟六岂是南山农。枉将苦句激天子,月影归抱窗虚松。
浪仙亦坐傲峭累,有眼不识人中龙。蹉跎聊复成进士,可怜声名十恶不为诗家宗。
肥瘦何关冰雪胸,笔阵乃当韩豪冲。羡煞骑驴坐得推敲偶,交游赠答相望不隔潮州踪。
我诗非寒亦非瘦,方干罗隐门庭陋。鞭丝谁与九州横,腹笥殊惭四库富。
赏音也自播云处,病骨无由脱岩岫。草间未禀虎凤姿,野外难为金石奏。
就中涕泪纷千行,骨韵莫论宋与唐。好与子孙识面目,先人遗绪留取千春长。
《小巢壶诗》箧里香,四世传看古锦囊。今夕何夕醉酒浆,烛花高吐腾词铓。
余生尚得余音锵,二十四卷之外文澜犹汪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