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瓮今朝熟,无劳问酒家。重阳明日是,何处有黄花。
故老归来有乔木,更结飞楼绕湖绿。城南去天无尺五,中有人间几岩谷。
骅骝晓踏金谷园,花边立马丝竹喧。金屈卮行碧落酒,绣罗襦醉双纹鸳。
吴姬遗钿客堕帻,白眼举觞天宇窄。春深别馆花如烟,藉草传杯地为席。
君居当东我复西,莫嫌酒涴身上衣。遥知第五桥边路,桐叶题诗人未归。
明朝雨骤风苦恶,残榼虽存不堪酌。更须拭眼到风篁,急呼海棠偿旧约。
四壁青山乱叠书,蓬蒿波径闭门居。记曾元子坊边遇,手絜筠篮贯柳鱼。
层峦葱郁耸扶舆,秀作三峰瀣气疏。极目浮云飞鸟下,采薇山麓是吾庐。
铜环络鼓声鼕鼕,斜街列幕千炬红。有美一人短妆束,蛮靴秃袖娇玲珑。
五花璀璨红丝绦,欻然崷崒胡青骢。万人空巷神色竦,绝技远致东海东。
矫如公孙舞剑器,疾如越女刺猿公。侧如大漠盘饥隼,回似洛浦翩惊鸿。
霜蹄蹴蹋乱寒雾,玉佩叮当来天风。冰肌腻粉益妩媚,盈盈秋水回双瞳。
须臾忽作散花舞,使我神眩心忧忡。筝琶幽调一时寂,屹立不动如山容。
参鸾驾虬何足数,湘灵凝怨云和降。古来木兰从军曲,千里明驼汗血功。
隐娘黑卫迢迢去,挟弹夫婿真乘龙。美人名马俱卓越,巾帼乃有此英雄。
长歌为我一纵辔,入门吐气如长虹。
三山风送谪来仙,入洛才名籍籍传。几束牛腰驱笔下,六朝麈尾话尊前。
暂同石鼎分联句,休向江蓠苦问天。两剑双环真不易,春令孤影一潸然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