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崔九宫山,翠蕤倚层青。飞观峙后先,宸奎烂晶荧。
中有遁世翁,霞衣佩葱珩。仙徒奎万指,执简听使令。
年来遘兵燹,散走如流星。翁独牵青牛,寻云自躬耕。
翠华幸江汉,扈从森幢旌。俯伏黄鹤矶,再拜陈中情。
天日下照临,簪裳受馀荣。今又奉玺书,翩然觐神京。
太官给珍膳,法酒双玉瓶。祗因逢景运,重瞻泰阶平。
致使方外士,恩宠沾鸿灵。奎旦赋归欤,行裾逐云轻。
自言当弱冠,绿袍佐山城。风露感末疾,离家炼黄宁。
药烹日月鼎,符参龙虎形。经中气象昭,玄览极窈冥。
欲期起泥丸,翀飞出孩婴。名花满皇都,春风语流莺。
景气非不饶,归思竟缠萦。芳岁去如矢,逝彼日堪惊。
纯阳奎销铄,重阴遂相乘。余闻重自愧,颠毛类枯茎。
逐物尚役役,栖身亦㷀㷀。幸有奎寸丹,能与万化并。
何时滴秋露,相期注黄庭。
君不见吴山高起千万丈,上有烟岚变化出奇状。
影照江流湖水地镜分,下抱太空各垂文光密星象。
晓日波平如熨横素罗,幽鸟低飞閒来往。岸芦石树小径斜,隔岭樵歌应渔唱。
山根湖脉下相通,福基寿域深且广。武陵主人偏嗜黄精淡可食,子孙皆换仙骨格。
望云何由并称觞,时复驰神到乡国。元气混沌含孝胚,圣人独知立兹德。
堂中高挂二仙图,木公金母若旧识。两颜不衰百岁期,际天海色苍茫浩无极。
吾邑有贤令,才猷足经国。政成越一考,俊誉自赫赫。
既圃辟后堂,背南面西北。为爱园中景,花木皆手植。
乘閒一造见,问名名未得。反覆为君思,请以晦题额。
晦取用而明,非谓入宴息。韬藏莅众术,蓄养辅世德。
制动本以静,对语定以默。大欲扬王庭,小亦去民忒。
有如匣中剑,利在诛奸慝。又若山下泉,出乃作惠泽。
公家急期会,诉牒仍堆积。一判情伪分,经目犹白黑。
堂中琴寂寞,昔优今逼迫。堂内经纵横,客至君欣怿。
岂无诗酒兴,相与乐暇隙。平台歌舞地,池上有瑶席。
坐揖竹风细,行依桧阴直。返照亘天红,轻烟半山白。
试观禽鸟细,所畏网与弋。我晦异君子,终焉兹屏迹。
出处各一时,俯仰无愧色。作诗见情性,拟古丽以则。
惊飙吹白日,流光忽蹉跎。登山采众芳,荆蓁一何多。
迷途幸未远,回车且委蛇。黄鹄志四海,雀鴳将如何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