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昔东游何所睹,山川步步伤甲午。忽观壁画使我惊,身入庚子天津城。
干霄烽火飞霹雳,合围虏骑纷纵横。残军一旅据水次,鼓声已死犹力争。
大旗红折惊飙斜,半残马字飘尘沙。颓垣下照白日淡,妖红一丈龙船花。
神伤魄动愁逼视,太息沙场生尺咫。却归故国吊遗墟,不见烟尘双阙起。
天崩地坼无由逃,其雨杲杲寒霾消。谁翻残局作胜势,气盈脉偾酣醨醪。
水晶之宫何岧峣,五侯甲第争相高。龙武新军气矜豪,劫人黑夜胡国刀。
河伯汪洋轻海若,大人游戏连群鳌。寸地尺田树荆棘,中央四角酬天骄。
不闻韶州遣使祭,谁当社饭长攀号。挂冠汲黯留不得,吞声杜老空悲骚。
出辱下殿那可再,坐抚往事忧心忉。云愁海思无断绝,五陵石马风萧萧。
北岸行人南岸山,去年人在乱山间。山如相识须相笑,底事区区未得閒。
斋庄修祀事,旌旆出郊闉。薙草轩墀狭,涂墙赭垩新。
谋猷期作圣,风俗奉为神。酹酒成坳泽,持兵列偶人。
非才膺宠任,异代揖芳尘。况是平津客,碑前泪满巾。
平生麋鹿姿,不意华屋居。一为轩裳撄,所得非所如。
弱迹踵诸彦,清班直周庐。蓬山切星辰,牙签明绮疏。
散帙喜所得,怀铅愧中虚。暝归复奚营,一饱不愿馀。
宁甘四立壁,懒作三献书。高槐障熇烦,清阴落庭除。
幽卧遂终日,兹谋定非疏。娟娟新月流,翳翳归云舒。
怀人发浩叹,屏营以踟蹰。愿言果归志,春波涨隋渠。
尝疑别赋销魂语,道是江淹好过情。千日离思惟有梦,十年怀抱始相应。
每从天际窥帆影,想见虚廊忆履声。吴越江山不可问,那堪重与话三生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