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秋霜气轻,爱兹山日暖,攀援不辞劳,取路快迂缓。
我仆犹深谷,我身已绝巘。往往数武间,相失隔回转。
人声谷响传,云散岩姿展。平冈耀丹葩,乱石翳苍藓。
细泉行履舄,肃籁鸣丝管。山深日易昏,投林鸟能返。
吾亦寻所依,云际辨鸡犬。山家少茅茨,凿崖开客馆。
供食无兼味,民淳风俗俭。饭罢呼主人,挑镫话款款。
御风来、翠乡深处,连天云锦平远。卧游已动蓬舟兴,那在芙蓉城畔。
巾懒岸。任压顶嵯峨,满鬓丝零乱。飞吟水殿。载十丈青青,随波弄粉,菰雨泪如霰。
斜阳外,也有新妆半面。无言应对花怨。西湖千顷腥尘暗。
更忆鉴湖一片。何日见。试折藕占丝,丝与肠俱断。
遐征渐倦。当颍尾湖头,绿波彩笔,相伴老坡健。
忆君乘月下金陵,何处吴山不夜登。一曲潇湘秋万里,至今疑在白云层。
尊者老不枯,魁然挺高节。求心已无心,断臂犹立雪。
松云先生江海客,淮阴市中人不识。惊风吹沙眼倦开,枕上青山归未得。
上清蔡君仙之徒,邂逅同觅黄公垆。饮酣脱帽忽大叫,乘兴为写秋林图。
蔡君视之一抚掌,笔法拟我方方壶。我家山中旧游处,如此长松几千树。
仙岩隐者抱琴来,鬼谷高人吃茶去。先生有意肯相从,分与东头一间茆屋住。
县人冉氏有狗而猛,遇行人辄搏噬之;往往为所伤。伤,则主人躬诣谢罪,出财救疗之。如是者数矣。冉氏以是颇患苦狗;然以其猛也,未忍杀,故置之。
刘位东谓余曰:“余尝夜归,去家门里许,群狗狺狺吠,冉氏狗亦迎而吠焉。余以柳枝横扫之,群狗皆远立,独冉氏狗竟前欲相搏;几伤者数矣。余且斗且行,过冉氏门而东,且数十武,狗乃止。当是时身惫甚,幸狗渐远,憩道旁良久始去;狗犹望而吠也。既归,念此良狗也,藉令有仇盗夜往劫之,狗拒门而噬,虽数人能入咫尺地哉!闻冉氏颇患苦此狗,旦若遇之于市,必嘱之使勿杀;此狗累千金不可得也。
“居数曰,冉氏之邻至。问其狗,曰:‘烹之矣!’惊而诘其故,曰:‘日者冉氏有盗,主人觉之,呼二子起操械,共逐之;盗惊而遁。主人疑狗之不吠也,呼之不应,遍索之无有也。将寝,闻卧床下若有微息者,烛之,则狗也,卷屈蹲伏,不敢少转侧,垂头闭目,若惟恐人之闻其声息者。主人曰:‘嘻,吾向之隐忍而不之杀者为其有仓卒一旦之用也,恶知其搏行人则勇而见盗则怯乎哉!’以是故,遂烹之也。”
嗟乎,天下之勇于搏人而怯于见贼者,岂独此狗也哉!今夫市井无赖之徒,平居使气,暴横闾里间,或窜名县胥,或寄身营卒,侮文弱,凌良懦,行于市,人皆遥避之;怒则吸其群,持械圜斫之,一方莫敢谁何,若壮士然。一旦有小劫盗,使之持兵仗入府廨防守,不下百数十人,忽厩马夜惊,以为贼至,手颤颤,拔刀不能出鞘;幸而出,犹震震相击有声;发火器,再四皆不然;闻将出戍地,去贼尚数百里,距家仅一二舍,辄号泣别父母妻子,恐不复相见;其震惧如此,故曰:“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。”又奚独怪于狗而烹之?嘻,过矣!
虽然,畜猫者欲其捕鼠也,畜狗者欲其防盗也,苟其职之不举,斯固无所用矣;况益之以噬人,庸可留乎!石勒欲杀石虎,其母曰:“快牛为犊多能破车,汝小忍之!”其后石氏之宗卒灭于虎。贪牛之快而不顾车之破尚不可,况徒破车而牛实不快乎!然而妇人之仁今古同然。由是言之,冉氏之智过人远矣。
人之材,有所长则必有所短;惟君子则不然。钟毓与参佐射,魏舒常为画筹;后遇朋人不足,以舒满数,发无不中,举坐愕然。俞大猷与人言,恂恂若儒生;及提桴鼓立军门,勇气百倍,战无不克者。若此者固不可多得也。其次,醇谨而不足有为者。其次,跅弛而可以集事者。若但能害人而不足济事,则狗而已矣!
虽然,吾又尝闻某氏有狗竟夜不吠,吠则主人知有盗至;是狗亦有过人者。然则搏噬行人而不御贼,虽在狗亦下焉者矣。
数屋驼村近,舣舟江上曛。丛篁斜带雨,曲岸暗凝云。
湿燕归巢急,鸣蛟得水欣。济时惭我病,夜发并将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