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舍罗池上,我昔曾钓游。马矢压花宫,能毋鬼神愁。
赳赳百夫雄,本昔揭竿流。谁令虎而冠,招来鹰在韝。
其众罗千百,狰狞拥貔貅。有时颇击贼,愧我群兜鍪。
城阙使居间,解之乏良筹。饱附饥食人,若能身束修。
橐藏既罄如,能弗事赂赇。东家翁头白,西家儿鬓髹。
牵来各闭置,嗒若鱼中钩。翁弗禁搒掠,昨宵赴冥幽。
儿金未当赎,夜已充衾裯。哀哉儿高门,父母所喔咻。
翁昔为孙子,饭蔬冬无裘。床头窖黄金,身死还见搜。
园池几营构,栱节为薪棷。官吏过弗闻,荐绅忍其羞。
但令甲授陴,敢惜瘠暴沟。君门高九重,仓猝谁之谋。
时变事多殊,琐屑焉敢仇。
余读《东京梦华录》《武林旧事记》,当时演史小说者数十人。自此以来,其姓名不可得闻。乃近年共称柳敬亭之说书。
柳敬亭者,扬之泰州人,本姓曹。年十五,犷悍无赖,犯法当死,变姓柳,之盱眙市中为人说书,已能倾动其市人。久之,过江,云间有儒生莫后光见之,曰:“此子机变,可使以其技鸣。”于是谓之曰:“说书虽小技,然必句性情,习方俗,如优孟摇头而歌,而后可以得志。”敬亭退而凝神定气,简练揣摩,期月而诣莫生。生曰:“子之说,能使人欢咍嗢噱矣。”又期月,生曰:“子之说,能使人慷慨涕泣矣。”又期月,生喟然曰:“子言未发而哀乐具乎其前,使人之性情不能自主,盖进乎技矣。”由是之扬,之杭,之金陵,名达于缙绅间。华堂旅会,闲亭独坐,争延之使奏其技,无不当于心称善也。
宁南南下,皖帅欲结欢宁南,致敬亭于幕府。宁南以为相见之晚,使参机密。军中亦不敢以说书目敬亭。宁南不知书,所有文檄,幕下儒生设意修词,援古证今,极力为之,宁南皆不悦。而敬亭耳剽口熟,从委巷活套中来者,无不与宁南意合。尝奉命至金陵,是时朝中皆畏宁南,闻其使人来,莫不倾动加礼,宰执以下俱使之南面上坐,称柳将军,敬亭亦无所不安也。其市井小人昔与敬亭尔汝者,从道旁私语:“此故吾侪同说书者也,今富贵若此!”
亡何国变,宁南死。敬亭丧失其资略尽,贫困如故时,始复上街头理其故业。敬亭既在军中久,其豪猾大侠、杀人亡命、流离遇合、破家失国之事,无不身亲见之,且五方土音,乡俗好尚,习见习闻,每发一声,使人闻之,或如刀剑铁骑,飒然浮空,或如风号雨泣,鸟悲兽骇,亡国之恨顿生,檀板之声无色,有非莫生之言可尽者矣。
日重光,拂扶桑,耀嵎夷。日重光,天老乃复洗沐之。
日重光,左右五色菌离披。日重光,灿若明镜火齐。
日重光,万象同志仰昭回。日重光,告羲和勿频挥。
日重光,留昃且为中。日重光,覆盆之烛鄙所希。
戍烽直。山外寒云卷碧。香尘道、千里绣弧,凌乱垂杨暮烟色。
鸿飞如异国。何况朱颜作客。茱萸带、霜打雨吹,瘦损宫腰恰盈尺。
京华旅人迹。正草迓金鞭,花暗瑶席。五侯鲭好无心食。
听白雁风快,紫鸾人远,钿辕瞥过渭桥驿。似天限南北。
心恻万愁积。料野馆斜曛,芳影凄寂。回头凤阙情何极。
伫日丽仙掌,柳回羌笛。经年红泪,向锦衾畔,宛转滴。
十日追随意未倾,一朝言别若为情。秪怜对酒成高会,无那挑灯是送行。
家累关心难共语,功名垂老不堪评。便应拨棹从东下,十亩閒閒尚可耕。
鹤市南头,鹫岭清幽。有贞观、兰若重脩。初春乘兴,蜡屐同游。
是晋陶令,唐贺监,释汤休。
高楼曲槛,偏宜结夏。问闲云、可肯相留。支郎如许,来半羊求。
办棋一局,书几卷,茗千瓯。
羽客栖玄紫极宫,楼居三景自玲珑。游云宛在洪荒世,探道元居恍惚中。
窗白夜生南浦月,帘高时卷上江风。如何宴坐忘机者,千劫尘缘一息空。
忆昔避戎马,放棹来北山。相逢适中秋,展席解愁颜。
安知复今夕,嘉燕得良会。烽烟犹眯目,惨澹千里外。
卓哉山中人,旷达谁与俦。坐客金粟冢,酌醴相劝酬。
华月出松杪,灵飙吹桂子。荷锸长自随,驹隙去如水。
摇毫写雅怀,绚烂无遗言。客亦兴不浅,斗胜寂不喧。
清欢忘城鼓,尽醉倾笑语。柱头老令威,为作八风舞。
停杯论古今,仰天问嫦娥。见此旷达士,百世能几何?
庾楼榛莽暗,牛渚风浪恶。纵有酒如渑,恐亦无此乐。
夜深月愈白,清溪归洄沿。一笑谢主人,今年复明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