嗟君何不怙,十一丧而母。四十不知墓,匍匐来陇首。
珠江当其前,龟峰在其后。蔓草既已平,牛羊满林薮。
号泣依旻天,水浆恒不口。神明欲告人,不向蓍龟取。
蓍龟亦不知,精诚自相偶。白骨忽踊跃,潜寐黄泉久。
浅土二尺中,待儿陈絮酒。孝思所凝结,玉红自不朽。
心作漆灯光,耿耿悬培塿。一穴乍明灭,莓苔积已厚。
蝼蚁所盘旋,咫尺劳相守。昏绝忽僵仆,山鬼牵左肘。
肘下即瓷棺,阙地大逾斗。刳血何淋漓,涓滴归无有。
白骨忽复肉,生气怀中走。幽明一呼吸,生死相为寿。
薰用都梁香,惊精返窗牖。西王好戴胜,麻姑未蓬首。
喜见出腹子,丈夫顷而黝。才气世无双,豪杰效奔走。
显亲始羽林,养志胜肥牡。石奋性恭谨,厕腧昔在手。
老犹孺子慕,仁爱及诸舅。灵爽所凭依,重封庶不苟。
锦绮裣纵横,芳香相杂糅。重招先考魂,嫡妣同樽缶。
黄沉雕琢之,血花涂左右。高作马鬣形,合葬仍兹阜。
泪作一泓泉,身为白杨柳。阴风长萧萧,石马助悲吼。
行人纷掩泣,看尔土亲负。赐祭会有时,汤沐百馀亩。
高闳众祥集,泰日百美具。丰屋陵飞霄,崇楼临大路。
高斋敞华器,芳皋罗嘉树。良畴经迩郭,丽舫汎妍溆。
绅杖旦日临,星曜时夕聚。群公鬯威仪,百彦尽能赋。
图书恣雠核,琴瑟铿在御。崇议每徵今,幽求竞稽古。
卮言蔼兰馥,雄辩激水怒。觞咏富章什,弦吹畅情素。
西园继清夜,何愁白日暮。
一秋天气属吟家,九日风光爱物华。对妇举杯胜俗客,逢辰得酒值黄花。
大难富有成糜季,小异谁知落帽嘉。独坐媚川空怅望,半蟾分挂夕阳斜。
高台酉接汉云台,棨戟遥临虎帐开。百二山河平似掌,伏波今日又重来。
大鱼
胜神鳌,夯风涛,脊梁上轻负着蓬莱岛。万里夕阳锦背高,翻身犹恨东洋小,太公怎钓?
绿毛龟
绿毛稠,绕池游,口中气吐香烟透。卖卦的先生把你脊骨飏,十长生里伴定个仙鹤走,白大夫的行头。
长毛小狗
丑如驴,小如猪,《山海经》检遍了无寻处。遍体浑身都是毛,我道你有似个成精物,咬人的笤帚。
自叹
恰春朝,又秋宵,春花秋月何时了。花到三春颜色消,月过十五光明少,月残花落。
王大姐浴房内吃打
假胡伶,聘聪明。你本待洗腌臜倒惹得不干净,精尻上匀排七道青,扇圈大膏药刚糊定,早难道外宣无病。
偷情为获
鸡儿啼,月儿西,偷情方暂出罗帏。兢兢业业心儿里,谁知又被人拿起,含羞忍耻。
胖妻夫
一个胖双郎,就了个胖苏娘,两口儿便似熊模样。成就了风流喘豫章,绣帏中一对儿鸳鸯象,交肚皮厮撞。
他乡负米记年时,惜别怀人得句迟。系马垂杨村店酒,落帆斜日女郎祠。
心酸南浦江淹赋,肠断东风贺铸词。不是天涯倦游客,此中愁思更谁知。
披月访名山,雅具林壑癖。欢携崟崎人,茫鞋穿乱棘。
造化苦雕锼,皴疱诡裁织。穿凿已殊轨,卷然罕定式。
性坚理以曲,肤皱体难直。厥初谁磨砻,崔嵬巧借力。
当时补天余,散令绝壑殖。神瀵流瀁瀁,钟乳悬湜湜。
象脰纷可宝,猿尻沓莫识。幻作眠狮形,狰狞险难陟。
杂糅如古篆,蝌蚪猵屴崱。蟹眼光磨云,幽洞草生荝。
伸爪作之而,权奇杳无极。远坼巨灵蹠,神鳌齿畟畟。
赩若胭脂钱,斑缬有万亿。黝如丑妇瘿,见之不再忆。
黄若新鹅拳,翡翠穿胸臆。我叹磈磊多,填膺悲莫抑。
青精谁作饭,令我好颜色。掷杖归空林,厓柴闻翕息。
正月二十一日,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:获书言史事,云具《与刘秀才书》,及今乃见书藁,私心甚不喜,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。
若书中言,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,安有探宰相意,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?若果尔,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,而冒居馆下,近密地,食奉养,役使掌故,利纸笔为私书,取以供子弟费?古之志于道者,不若是。
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,避不肯就,尤非也。史以名为褒贬,犹且恐惧不敢为;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,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,其宜恐惧尤大也,则又扬扬入台府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?在御史犹尔,设使退之为宰相,生杀出入,升黜天下土,其敌益众,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?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、利其禄者也?
又言“不有人祸,则有天刑”。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,然亦甚惑。凡居其位,思直其道。道苟直,虽死不可回也;如回之,莫若亟去其位。孔子之困于鲁、卫、陈、宋、蔡、齐、楚者,其时暗,诸侯不能行也。其不遇而死,不以作《春秋》故也。当其时,虽不作《春秋》,孔子犹不遇而死也。 若周公、史佚,虽纪言书事,独遇且显也。又不得以《春秋》为孔子累。范晔悖乱,虽不为史,其宗族亦赤。司马迁触天子喜怒,班固不检下,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,皆非中道。左丘明以疾盲,出于不幸。子夏不为史亦盲,不可以是为戒。其余皆不出此。是退之宜守中道,不忘其直,无以他事自恐。 退之之恐,唯在不直、不得中道,刑祸非所恐也。
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。今退之曰:我一人也,何能明?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,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,人人皆曰我一人,则卒谁能纪传之耶?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同职者、后来继今者,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则庶几不坠,使卒有明也。不然,徒信人口语,每每异辞,日以滋久,则所云“磊磊轩天地”者决必沉没,且乱杂无可考,非有志者所忍恣也。果有志,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?
又凡鬼神事,渺茫荒惑无可准,明者所不道。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。今学如退之,辞如退之,好议论如退之,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,犹所云若是,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!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,而又不果,甚可痛哉!退之宜更思,可为速为;果卒以为恐惧不敢,则一日可引去,又何 以云“行且谋”也?今人当为而不为,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,此大惑已。 不勉己而欲勉人,难矣哉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