叱驭入沅陵,高下罗众皱。幽探历荒林,烟霏阻遐觏。
卓立山骨开,垣墉森杰构。湍激石齿齿,灵渊滴潜溜。
荦确径愈微,仆痡愁马仆。舆丁引双縆,推挽翼左右。
雄关势撑霄,巉绝信天就。自可丸泥封,那容方轨骤。
吴濞昔披猖,伏莽余残寇。釜鱼喘尚延,槛兽困犹斗。
开府九伐崇,间道千金购。沿溪出奇兵,遂使虏巢覆。
介然成康庄,行旅来辐辏。层坡无旷土,原田纷错绣。
隔林闻吠厖,饮谷见悬狖。遗闻故老传,承平百年后。
履兹周道直,益叹战功懋。税驾日将逋,山前有孤堠。
同下西窗榻,凄凉强说诗。暮秋将尽夜,风雨正来时。
屡剪生花烛,频誇杀着棋。侍儿先欲寐,意似怪眠迟。
旌阳有遗?,亦赋仙人姿。萧散薄世荣,结楼水之湄。
酒酣弄铁笛,丹凤鸣雄雌。又如孙公和,长啸苏门时。
爰名铁啸轩,见者称其宜。云间有吟翁,时与同襟期。
昔倒楼上尊,今看卷中诗。翩翩继芳躅,屡诵骚人词。
因之一凭阑,翛翛起遐思。馀韵渺犹在,春江烟树滋。
鱼潜碧渊中,鸢戾青云表。志士各苦心,肯嗜颜色好。
声气幸不殊,诗书事探讨。赓歌叙缱绻,翰墨递挥扫。
三英倏胥会,翠崦深杳杳。有同松竹梅,凌寒挺清峭。
我亦物外人,胸怀自明了。退藏岂余心,畏此风波浩。
未言折鎗鎗,政坐污皦皦。古道日沦丧,交谊今复少。
如何二三子,真情见怀抱。倘可立下风,毋讥原壤老。
今日是春来日。何故烟霏雾结。想防春色到儿家。去迷他。
或者是春来日。故使雾迎烟接。知春还有几多程。问他声。
龙泉多大山,其西南一百馀里,诸山尤深,有四旁奋起而中窊下者,状类箕筐,人因号之为匡山。山多髯松,弥望入青云,新翠照人如濯。松上薜萝,纷纷披披,横敷数十寻,嫩绿可咽。松根茯苓,其大如斗,杂以黄精、前胡及牡鞠之苗,采之可茹。
吾友章君三益乐之,新结庵庐其间。庵之西南若干步有深渊二,蛟龙潜于其中,云英英腾上,顷刻覆山谷,其色正白,若大海茫无津涯,大风东来辄飘去,君复为构“烟云万顷亭”。庵之东北又若干步,山益高,峰峦益峭刻,气势欲连霄汉,南望闽中数百里,嘉树帖帖地上如荠,君复为构“唯天在上亭”。庵之东南又若干步,林樾苍润空翠,沉沉扑人,阴飔一动,虽当烈火流金之候,使人翛翛有挟纩意,君复为构“清高亭”;庵之正南又若干步,地明迥爽洁,东西北诸峰,皆竞秀献状,令人爱玩忘倦,兼可琴、可奕,可挈尊罍而饮,无不宜者,君复为构“环中亭”。
君诗书之暇,被鹤氅衣,支九节筇,历游四亭中,退坐庵庐,回睇髯松,如元夫巨人拱揖左右。君注视之久,精神凝合,物我两忘,恍若与古豪杰共语千载之上。君乐甚,起穿谢公屐,日歌吟万松间,屐声锵然合节,与歌声相答和。髯松似解君意,亦微微作笙箫音以相娱。君唶曰:“此予得看松之趣者也。”遂以名其庵庐云。
龙泉之人士,闻而疑之曰:“章君负济世长才,当闽寇压境,尝树旗鼓,砺戈矛,帅众而捣退之,盖有意植勋业以自见者。今乃以‘看松’名庵,若隐居者之为,将鄙世之胶扰而不之狎耶,抑以斯人不足与而有取于松也?”金华宋濂窃不谓然。夫植物之中,禀贞刚之气者,唯松为独多。尝昧昧思之:一气方伸,根而蕴者, 荄而敛者,莫不振翘舒荣以逞妍于一时;及夫秋高气清,霜露既降,则皆黄陨而无余矣。其能凌岁寒而不易行改度者,非松也耶?是故昔之君子每托之以自厉,求君之志,盖亦若斯而已。君之处也,与松为伍,则嶷然有以自立;及其为时而出,刚贞自持,不为物议之所移夺,卒能立事功而泽生民,初亦未尝与松柏相悖也。或者不知,强谓君忘世,而致疑于出处间,可不可乎?
濂家青萝山之阳,山西老松如戟,度与君所居无大相远。第兵燹之余,峦光水色,颇失故态,栖栖于道路中,未尝不慨然兴怀。君何时归,濂当持石鼎相随,采黄精、茯苓,烹之于洞云间,亦一乐也。不知君能余从否乎?虽然,匡山之灵其亦迟君久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