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惩毒螫要持平,不察渊鱼未害明。棘户有囚疏械系,花村无吏打门声。
浑沌判天地,高卑未相亲。三才欲通贯,中间须有人。
人最灵于物,民至愚而神。天地寄聪明,动静必相因。
饱食无用心,蚩蚩禽兽均。逸居苟不教,焉能叙彝伦。
天地悯此类,是故立君臣。君以圣居上,发政先施仁。
臣以贤作辅,法度期持循。圣贤适际会,利泽渐无垠。
君或肆酷虐,百姓皆颦呻。君或用忠恕,四海熙如春。
臣或进谄谀,陂僻正路堙。臣或善谏诤,君子之道伸。
所以委质者,恭敬日恂恂。权倖不敢附,贿赂不足珍。
穷达自有命,乌可毁天真。挺然秉中正,于以奉咨询。
言必称尧舜,孟氏醇乎醇。从容引当道,纳诲每谆谆。
君如语好货,公刘道可遵。居行有积裹,王业肇于豳。
君如语好色,太王爱妃嫔。当时无怨旷,后效应驺麟。
见牛未见羊,王政此问津。今乐犹古乐,乐在同乎民。
卒令归正道,何必批逆鳞。拳拳爱主心,曾莫懈昏晨。
谋猷入以告,归美法君陈。善则君所有,过思已自新。
况乃有几事,不密则失身。但能持此戒,何愧古臣邻。
汉唐德既衰,风俗愈不淳。上下怀猜贰,相视如越秦。
上固好自用,下亦非同寅。充员苟爵位,责效蔑涓尘。
朝居廊庙上,暮不齿簪绅。呜呼君臣间,何乃如参辰。
恭惟我清朝,一德格穹旻。起喜歌声洽,恩覃率土滨。
海波浮玉殿,宝网拂珊瑚。座上来听法,龙精即老夫。
何人斸得一片木,三尺春冰五音足。一弹决破真珠囊,迸落金盘声断续。
飘飘飖飖寒丁丁,虫豸出蛰神鬼惊。秋鸿叫侣代云黑,猩猩夜啼蛮月明。
潏潏汩汩声不定,胡雏学汉语未正。若似长安月蚀时,满城敲鼓声噒噒。
青山飞起不压物,野水流来欲湿人。伤心忆得陈后主,春殿半酣细腰舞。
黄莺百舌正相呼,玉树后庭花带雨。二妃哭处山重重,二妃没后云溶溶。
夜深霜露锁空庙,零落一丛斑竹风。金谷园中草初绿,石崇一弄思归曲。
当时二十四友人,手把金杯听不足。又似贾客蜀道间,千铎万磬鸣空山。
未若此调呦呦兮啁啁,嘈嘈兮啾啾。引之于山,兽不能走。
吹之于水,鱼不能游。方知此艺不可有,人间万事凭双手。
若何为我再三弹,送却花前一尊酒。
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