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襟上的泪痕还未来得及干去,凄凉的雨雪又霏霏而至。眼睛虽犯困,而脑子里是一团糟。处于失眠状态中的她,根本无法入睡。朋友,那种杳无音讯,与外界失去联系的感受,你可曾有过?
凛冽的寒风,肆意呼啸,似乎快要把窗前的竹叶全部折断。物犹如此,人何以堪?青灯摇曳着微弱的光,映照着她那苍白美丽的脸庞。填完这阙词的时候,想必她那双纤纤细手早已冰凉。
离愁别绪,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。她那颗归家的心,似乎比西风更要猛烈和迫切。在这漫漫的寒冷冬夜,瘦如枯枝的她,找不到倾诉愁苦的对象。唯有那一缕缕袭来的暗香,在她最需要的时候,又给予了她精神上无比的慰藉。此时,也只有梅花最为懂她了,总是与之相依为命。
是不是,只有这样的夜晚,一个人才明白思念有多苦?是不是,只有这样的境地,一个人才知道寂寞该有多么地可怕呢?
作者不仅善于寄情于景来表达她的情思,更有将物人性化的一绝。如“梅花知苦、香来接。“语言精妙,形象生动。富于灵性,情思深远。
“又是凄凉雪”。人生沦落至此,凄凉的又岂止是雪?北宋诗僧仲殊也说:“数声啼鸟怨年华。又是凄凉时候,在天涯。”这些看似平淡的寻常之语,实乃作者当时心境使然。
煞拍的”瘦似枯枝,待何人与分说?”与柳永的“便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”的意境如出一辙,很容易与人的心灵发生碰撞,起到共鸣的效果。
遥想那千年前的孤独之人哀婉凄苦的神情,宛若历历在目。作者避世此地,虽无人打扰她的清静,可要命的是,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在反复读完她这阙《满路花》的时候,那种人世间寂寞飘零之感,真真是直抵人的内心深处了。想起韩愈所说的“其言有感触,使我复凄酸”的情形,也大概不过如此。
西风笳鼓东南来,国本应须老手裁。净洗甲兵过练水,早随冠冕上云台。
传宣马系门前柳,伯颂人磨石上苔。机会到时须勇进,天边莫待羽书催。
相彼双阙间,车马夜行游。相逢问君家,君家南陌头。
黄金为门枢,碧玉疏高楼。中庭垂珠树,灵鸟翔庭陬。
长子侍中郎,中子大长秋。小子胜揖拜,赐爵关内侯。
五日一洗沐,宾客满道周。通名不敢进,雨汗交横流。
置酒高堂上,歌舞无时休。越姬调鸣瑟,赵女弹箜篌。
一酌山岳寿,再酌江海酬。行乐未及终,年岁忽已遒。
日匿西崦嵫,月出咸池隅。日月有亏盈,荣华能久留。
所以古贤圣,视若烟云浮。
阴崖颠风无时兴,篁竹偃地虎昼行。斲冰积雪卧空谷,春至唯闻禽鸟鸣。
华阳南便洞窗小,香烟西放蛾眉道。神僧问讯破孤寂,把臂入林一倾倒。
帕头蒙寒驴背驮,泥滑稳于杯渡波。寄谢少年王敬和,独行其如法汰何?
吾父性我时,四十头未白。今我又四旬,父已归窀穸。
方幸两慈亲,侍奉永朝夕。胡为十年中,双亲痛疾革。
哀哉父母恩,欲报形骸隔。年载困名途,岁月皆虚掷。
虽然作冷官,难免素餐责。有书岂不读,吾父留手迹。
有杯岂不举,吾母留口泽。显扬纵未能,光阴须爱惜。
汝年已十三,留心在经籍。立志贵精勤,求师重诱掖。
少壮能几何,珍重驹过隙。莫学我无闻,老大悲何益。
重城未忍出,征马亦悲鸣。耿耿丹心结,萧萧白发生。
岱云卷归梦,淮水误春耕。知尔原无损,当时自不平。
仆从先人宦游南北,崇宁癸未到京师,卜居于州西金梁桥西夹道之南。渐次长立,正当辇毂之下。太平日久,人物繁阜。垂髫之童,但习鼓舞;班白之老,不识干戈。时节相次,各有观赏。灯宵月夕,雪际花时,乞巧登高,教池游苑。举目则青楼画阁,绣户珠帘。雕车竞驻于天街,宝马争驰于御路,金翠耀目,罗绮飘香。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,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。八荒争凑,万国咸通。集四海之珍奇,皆归市易;会寰区之异味,悉在庖厨。花光满路,何限春游;箫鼓喧空,几家夜宴。伎巧则惊人耳目,侈奢则长人精神。瞻天表则元夕教池,拜郊孟享。频观公主下降,皇子纳妃。修造则创建明堂,冶铸则立成鼎鼐。观妓籍则府曹衙罢,内省宴回;看变化则举子唱名,武人换授。仆数十年烂赏叠游,莫知厌足。
一旦兵火,靖康丙午之明年,出京南来,避地江左,情绪牢落,渐入桑榆。暗想当年,节物风流,人情和美,但成怅恨。近与亲戚会面,谈及曩昔,后生往往妄生不然。仆恐浸久,论其风俗者,失于事实,诚为可惜。谨省记编次成集,庶几开卷得睹当时之盛。古人有梦游华胥之国,其乐无涯者,仆今追念,回首怅然,岂非华胥之梦觉哉?目之曰《梦华录》。
然以京师之浩穰,及有未尝经从处,得之于人,不无遗阙。倘遇乡党宿德,补缀周备,不胜幸甚。此录语言鄙俚,不以文饰者,盖欲上下通晓尔,观者幸详焉。
绍兴丁卯岁除日,幽兰居士孟元老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