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阳堡即事 其二

凿冰十丈得泉归,却望千峰白雪围。海岸渔樵生计浅,天涯亲旧过从稀。

顽山入屋霜连枕,秃树当门月上衣。穷旅不堪儿女怨,夜添松火敌寒威。

(1627—1659)清江南泰兴人,字天中,号冠月。顺治六年进士,官给事中,以直言著称。顺治十二年,以谏买扬州女子,几遭极刑,戍尚阳堡。在戍所被光棍殴死,官司不问。工画,自幼喜摹仿宋元名迹。亦工诗,有《戆臣诗稿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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久住巴兴寺,如今始拂衣。欲临秋水别,不向故园归。
锡挂天涯树,房开岳顶扉。下看千里晓,霜海日生微。
春已半。触目此情无限。十二阑干闲倚遍。愁来天不管。
好是风和日暖。输与莺莺燕燕。满院落花帘不卷。断肠芳草远。
闲愁如飞雪,入酒即消融。
好花如故人,一笑杯自空。
流莺有情亦念我,柳边尽日啼春风。
长安不到十四载,酒徒往往成衰翁。
九环宝带光照地,不如留君双颊红。
相如当日,曾奏凌云赋。落笔纵横妙风雨。记扬鞭辇路,同醉金明,穷胜赏,不管重城已暮。
旧游如梦觉,零落朋侪,遗墨淋漓尚如故。况神洲北望,今已丘墟,伤白璧、久埋黄土。但空似、灵光岿然存,怅朗月清风,更无玄度。

兼旬索句添穷忙,草根唧唧虫鸣霜。尚惭皮陆作唱和,敢与李杜争光芒。

君诗尽纳三万派,山骨??波洋洋。登坛欲来执牛耳,取径故险回羊肠。

林深雾黯蓄幽气,虹见雨霁开晴光。吟从舌端作倔强,写向纸面生低昂。

稍嫌工迟似司马,容我笑傲林泉帝。忆初弭棹同卧起,明朝联臂登高冈。

穿松踏石困俯仰,攀跻中道多徊徨。奇峰忽拔二千尺,快剑磨出莲花铓。

耸身侧足狂叫绝,生平奇境得未尝。三湘七泽旧虽到,却溯洲渚搴孤芳。

黄金荒台感燕士,画栋高阁悲滕王。十年浪走痴已极,游踪脱略失故乡。

星埃大笑一回首,摄衣才谒三高堂。所嗟筋力就疲惫,渐遣兴趣成颓唐。

眼前又当摇落候,蒹葭露白秋苍苍。不知此中有何乐,对尔意气还飞扬。

男儿生涯志未豁,善刀合学疱丁藏。百觚醉汲邻叟瓮,一枕倦寄高僧房。

得道在先成佛后,兹理反覆天应偿。逢人但拜孟东野,去我独惜张文昌。

扶筇缥缈有夙约,肯计盎底无余粮。风波冲冒总为此,子今束书我亦将。

行当长谣答黄竹,不尔妙曲赓红桑。郁郁谁能耐离索,空楼夜雨思连床。

年来万事经眼见,穷达竟分姜与汤。旧游如梦那可说,祇有末路堪评量。

名山业岂异人事,慎勿屑屑耽词章。

河汉微云空复情,长天凉月不胜清。一园夜色无人见,数朵白莲暗处明。

古寺壑中好,到来真是禅。松声流夜雨,草色积春烟。

钟仆无鸣日,碑残不记年。却因荒寂意,与客更留连。

诗成要落天地间,太虚明月相往还。声名或觉四海隘,身乃憔悴穷闭关。

诗中妙理超生死,何但不以彼易此。我来白下岂徒然,簿书凫鹜非吾事。

陈君一见投纻衣,刺天翼并青冥垂。楚人不误玉在璞,山川终用骍之犁。

曾侯愿识今已后,因君示我诗到手。不惟我辈独识真,异馔珍羞甘众口。

几思插翅飞堕前,漫看璧月缺复圆。符移催来定不远,挐音不见闻担肩。

世人千金买婵娟,我视弃去如浮烟。万言杯水世所捐,顾欲赖以无穷传。

瘦木成阴颤晚风,几随寒月上帘栊。横斜何处看偏好,只在清溪浅水中。

太湖三万六千顷,一代高贤独此翁。故宅有僧茶灶在,荒池无主鸭阑空。

松陵唱和知谁再,茅屋襟期与我同。最爱长洲马明府,艰危犹自挹高风。

仙客何年搆草堂,岿然灵谷隐熙阳。种桃洞口烟霞迥,卖药壶中日月长。

气应木神符运泰,炉存火候伏丹光。一从九奏钧天后,更觉云深草树芳。

行转山椒更郁纡,路疑绝处问樵夫。紫云洞倚天关近,石竺峰悬寺塔孤。

飞盖凌虚惊鸟度,轻舆到险倩人扶。山川漫拟真灵在,仙梦还谁定有无。

驿路近津桥,星河接海遥。露塘风折苇,沙屿月平潮。

远火渡头急,疏钟湖外飘。那堪凄凉夕,凉景入寒条。

警跸遥闻夹道传,乘舆朝下九重天。礼成苍璧同周典,乐奏黄钟叶舜弦。

朔气渐随仙仗散,晴云高傍翠华悬。词臣此日叨簪笔,不数王褒扈从年。

茅屋水声里,面面桃花红。深杯独浅酌,花落盈杯中。

今日向花醉,明日枝头空。开落固有时,何用嗟春风。

梅花落地点苍苔,天意商量要入梅。
蛱蝶不知春去也,双双飞过粉墙来。
霜毫感应早呈祥,谁布黄金建宝坊。
古殿幡花绕真圣,美名灵迹异诸方。

灵巘华阳并,松杉远世氛。药多前代草,香是隔山云。

花气惟春识,书声只鹤闻。传经君独往,弟子候河汾。

毵毵柳絮春刚去,细雨如丝绿欲流。喜得故人新酿熟,挑镫相对竹窗幽。

  君钱塘袁氏,讳枚,字子才。其仕在官,有名绩矣。解官后,作园江宁西城居之,曰“随园”。世称随园先生,乃尤著云。祖讳锜,考讳滨,叔父鸿,皆以贫游幕四方。君之少也,为学自成。年二十一,自钱塘至广西,省叔父于巡抚幕中。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,试以《铜鼓赋》,立就,甚瑰丽。会开博学鸿词科,即举君。时举二百馀人,惟君最少。及试,报罢。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,次年成进士,改庶吉士。散馆,又改发江南为知县;最后调江宁知县。江宁故巨邑,难治。时尹文端公为总督,最知君才;君亦遇事尽其能,无所回避,事无不举矣。既而去职家居,再起,发陕西;甫及陕,遭父丧归,终居江宁。

 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,而忽摈外;及为知县,著才矣,而仕卒不进。自陕归,年甫四十,遂绝意仕宦,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。足迹造东南,山水佳处皆遍。其瑰奇幽邈,一发于文章,以自喜其意。四方士至江南,必造随园投诗文,几无虚日。君园馆花竹水石,幽深静丽,至棂槛器具,皆精好,所以待宾客者甚盛。与人留连不倦,见人善,称之不容口。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,君必能举其词,为人诵焉。

  君古文、四六体,皆能自发其思,通乎古法。于为诗,尤纵才力所至,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,悉为达之;士多仿其体。故《随园诗文集》,上自朝廷公卿,下至市井负贩,皆知贵重之。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。君仕虽不显,而世谓百馀年来,极山林之乐,获文章之名,盖未有及君也。

  君始出,试为溧水令。其考自远来县治。疑子年少,无吏能,试匿名访诸野。皆曰:“吾邑有少年袁知县,乃大好官也。”考乃喜,入官舍。在江宁尝朝治事,夜召士饮酒赋诗,而尤多名迹。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,刻行四方,君以为不足道,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。

 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,年八十二。夫人王氏无子,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。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。孙二:曰初,曰禧。始,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,遗命以己祔。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,祔葬小仓山墓左。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,而鼐居江宁,从君游最久。君殁,遂为之铭曰:粤有耆庞,才博以丰。出不可穷,匪雕而工。文士是宗,名越海邦。蔼如其冲,其产越中。载官倚江,以老以终。两世阡同,铭是幽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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