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思兮,濯足清流,晞发高冈。奈举国侏儒,臣饥欲死,满堂酒汉,公醒而狂。
学剑不成,卖浆未售,肘后难传疗恨方。除非是,学中山千日,梦到羲皇。
觉来起舞淋浪。且读破离骚续九章。喜庄子逍遥,人呼以马,左慈狡狯,或化为羊。
手弄双丸,目空九点,竿木随身作戏场。今而后,从子虚隐矣,何有之乡。
禹穴空濛濛,溟渤恣遐瞩。携手蒲帆前,潇洒阅朓朒。
天风吹紫涛,扶桑朝一沐。人生辕下驹,局蹐二毛秃。
此行既超越,所遇尽敦笃。故人气谊真,此道托空谷。
石溜蕉花红,渚白菖蒲绿。客中看客归,胡以慰幽独。
养亲三亩园,定省疏半菽。寄君双羽翰,中心若转毂。
淼淼江云驰,片片归茅屋。
令节年光换,和风春令行。野塘初变柳,幽谷未迁莺。
隋苑荒凉,蜀冈逶逦,引入几点疏钟。透堂前好入,醉翁后、谁为种柳,眼边空阔,狂杀西风。
是何村老树霜凋,忽堕轻红。挥毫万字,定沉埋、蔓草烟中。
但有地登临,便携桑屐,莫问西东。况去吾庐未远,红桥路、不算萍踪。
奈方淮还远,榜人催上乌篷。
正月二十一日,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:获书言史事,云具《与刘秀才书》,及今乃见书藁,私心甚不喜,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。
若书中言,退之不宜一日在馆下,安有探宰相意,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?若果尔,退之岂宜虚受宰相荣己,而冒居馆下,近密地,食奉养,役使掌故,利纸笔为私书,取以供子弟费?古之志于道者,不若是。
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,避不肯就,尤非也。史以名为褒贬,犹且恐惧不敢为;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,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,其宜恐惧尤大也,则又扬扬入台府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朝廷而已耶?在御史犹尔,设使退之为宰相,生杀出入,升黜天下土,其敌益众,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,美食安坐,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已耶?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、利其禄者也?
又言“不有人祸,则有天刑”。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,然亦甚惑。凡居其位,思直其道。道苟直,虽死不可回也;如回之,莫若亟去其位。孔子之困于鲁、卫、陈、宋、蔡、齐、楚者,其时暗,诸侯不能行也。其不遇而死,不以作《春秋》故也。当其时,虽不作《春秋》,孔子犹不遇而死也。 若周公、史佚,虽纪言书事,独遇且显也。又不得以《春秋》为孔子累。范晔悖乱,虽不为史,其宗族亦赤。司马迁触天子喜怒,班固不检下,崔浩沽其直以斗暴虏,皆非中道。左丘明以疾盲,出于不幸。子夏不为史亦盲,不可以是为戒。其余皆不出此。是退之宜守中道,不忘其直,无以他事自恐。 退之之恐,唯在不直、不得中道,刑祸非所恐也。
凡言二百年文武士多有诚如此者。今退之曰:我一人也,何能明?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,后来继今者又所云若是,人人皆曰我一人,则卒谁能纪传之耶?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同职者、后来继今者,亦各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,则庶几不坠,使卒有明也。不然,徒信人口语,每每异辞,日以滋久,则所云“磊磊轩天地”者决必沉没,且乱杂无可考,非有志者所忍恣也。果有志,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?
又凡鬼神事,渺茫荒惑无可准,明者所不道。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。今学如退之,辞如退之,好议论如退之,慷慨自谓正直行行焉如退之,犹所云若是,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!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,而又不果,甚可痛哉!退之宜更思,可为速为;果卒以为恐惧不敢,则一日可引去,又何 以云“行且谋”也?今人当为而不为,又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,此大惑已。 不勉己而欲勉人,难矣哉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