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巢峰最上头,旋磨崖石看诗留。重来转觉寒松老,三十六年前旧游。
长占烟波弄明月,此心久矣从谁说。只今一舸漾中流,上下天光两奇绝。
回头忽见西郭门,尚喜苏仙有遗烈。问予何事却回船,尘土涴君头上雪。
天台生困暑,夜卧絺帷中,童子持翣飏于前,适甚就睡。久之,童子亦睡,投翣倚床,其音如雷。生惊寤,以为风雨且至也。抱膝而坐,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,如歌如诉,如怨如慕,拂肱刺肉,扑股面。毛发尽竖,肌肉欲颤;两手交拍,掌湿如汗。引而嗅之,赤血腥然也。大愕,不知所为。蹴童子,呼曰:“吾为物所苦,亟起索烛照。”烛至,絺帷尽张。蚊数千,皆集帷旁,见烛乱散,如蚁如蝇,利嘴饫腹,充赤圆红。生骂童子曰:“此非吾血者耶?尔不谨,蹇帷而放之入。且彼异类也,防之苟至,乌能为人害?”童子拔蒿束之,置火于端,其烟勃郁,左麾右旋,绕床数匝,逐蚊出门,复于生曰:“可以寝矣,蚊已去矣。”
生乃拂席将寝,呼天而叹曰:“天胡产此微物而毒人乎?”
童子闻之,哑而笑曰:“子何待己之太厚,而尤天之太固也!夫覆载之间,二气絪緼,赋形受质,人物是分。大之为犀象,怪之为蛟龙,暴之为虎豹,驯之为麋鹿与庸狨,羽毛而为禽为兽,裸身而为人为虫,莫不皆有所养。虽巨细修短之不同,然寓形于其中则一也。自我而观之,则人贵而物贱,自天地而观之,果孰贵而孰贱耶?今人乃自贵其贵,号为长雄。水陆之物,有生之类,莫不高罗而卑网,山贡而海供,蛙黾莫逃其命,鸿雁莫匿其踪,其食乎物者,可谓泰矣,而物独不可食于人耶?兹夕,蚊一举喙,即号天而诉之;使物为人所食者,亦皆呼号告于天,则天之罚人,又当何如耶?且物之食于人,人之食于物,异类也,犹可言也。而蚊且犹畏谨恐惧,白昼不敢露其形,瞰人之不见,乘人之困怠,而后有求焉。今有同类者,啜栗而饮汤,同也;畜妻而育子,同也;衣冠仪貌,无不同者。白昼俨然,乘其同类之间而陵之,吮其膏而盬其脑,使其饿踣于草野,流离于道路,呼天之声相接也,而且无恤之者。今子一为蚊所,而寝辄不安;闻同类之相,而若无闻,岂君子先人后身之道耶?”
天台生于是投枕于地,叩心太息,披衣出户,坐以终夕。
十年铜虎孤臣节,万里金鸡圣主恩。老去亲朋悲落魄,生还儿女喜惊魂。
剖心自白投珠暗,刖足谁明泣玉冤。莫谓穷愁双鬓短,青山堪副一家言。
任公有钓台,阳羡西门道。六朝去已远,一守称绝倒。
无事每萧閒,于焉事幽讨。惠政实已多,昔民仰苍昊。
至今钓游处,水清山亦好。云天日为旗,野树春如葆。
鱼鸟识风流,江山见文藻。王孙远游归,悽迷思芳草。
壮气溢前修,我当论怀抱。出处可探奇,有志莫易老。
铜鼓峰插城南陂,渔矶百尺溪瀰瀰。蛮云作态僵不动,上有诸葛丞相祠。
丞相渡沪来何速,纶羽遍历牂牁陲。祁连未出首南服,眼前雍孟如蚁蚳。
九月凯还捷书上,瘴烟漠漠将军戏。遗庙三间塑泥像,旁有酋帅济火儿。
缠头青布身藤甲,野花覆额连双眉。毒砮千钧矢三十,黄区月耳鸟蒙骓。
当时再拜伏道左,聚粻刊路无敢辞,僰卒一队拥前后,乞怜丞相相许之。
功成配飨英风在,手招群鬼摇灵旗。我瞻庙貌三叹息,为撰文字磨丰碑。
水西黑罗最狡黠,尔之鼻祖何人斯。攻心为上术诚善,如公作用良可师。
千载而下吊陈迹,古屋深箐藏狐狸。长涧潺湲弄寒水,似听宝瑟弹哀丝。
四山寂寞秋色老,霜白枫叶红于脂。
东风远到晋山迟,三月梨花始放时。雨里粉痕殊郑重,月中空色共迷离。
待人雪夜寒无粟,骑马平明淡扫眉。九十春光故园外,乡心客眼寄琼枝。
增城老子,有竹万根。根根扫云,根根成阴。
增城老子,荷锄朝行。锄竹之墩,培竹之萌。薪竹之枝,遥竹之琴。
七八十年,作竹主人。
增城老子,亦到西樵。到九龙岩,蹲岩之腰。绕岩曲腰,植竹十条。
像万竹墩,聊亦逍遥。
增城老子,亦到白沙。白沙先生,谓多竹家。竹以逼俗,一根则足。
况于千竹,况于万竹。
增城老子,亦到石头。石头先生,偕之遨游。道峰竹墩,老子则留。
谓渠家物,谓渠好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