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晃苍山,风清黑水,花满原鳞城雉。燧松明夜火,歌来暮似城都市。
五华楼合,看五马迎恩,双鸿送喜。迟迟晷行春金碧,照春金紫。
此邦宜有循良,拥玉麟铜虎,旖旎叶榆难借寇,望登仙香尘遥起。
攀轩处、正红颊窥帘,华颠卧轨。画图外、甘棠阴里,心驰千里。
绛蜡凝榴,香绵卷絮,满天梅雨初飘。潞水盈盈,故人争趁归桡。
客中已自伤摇落,况河梁、抒袂魂消。只相思、月堕空墙,酒醒荒郊。
山阴此日真如画,有林霏匝岸,水绿平桥。扇影衣香,蘋风十里吹箫。
啼鹃歇后闻啼鴂,怎紧心、不溯江潮。漫登临,夕照金台,冷落前朝。
我生大乱际,不幸兼两累;人识我姓名,我复识文字。
虽无金石词,亦或动痂嗜;而皮裹阳秋,未免触猜忌。
耿耿王烈妇,从容死就义;立碑表贞姱,叙述颇详备。
巍巍太武山,孕毓多瑰异;警句颂山灵,标之山头寺。
我名署其后,今皆遭劓刖。若笑文字劣,何不以名示?
姓名果不祥,何不并人弃?阴阳避就间,毕竟同儿戏。
木伐迹且削,大圣有斯事;似我今所遭,未须生忿恚。
我昨梦见摩尼幢,智幢道人忽相过。笑指东方海日红,恍如东旭轩中坐。
浮生扰扰大梦中,几度金鸡啼向东。百年三万六千日,日出日没皆虚空。
道人还家见东旭,尔轩何异吾家屋。当窗宝树唱天鸡,随地金沙接旸谷。
我今去蹋东华尘,曙色苍凉朝紫宸。万井辘轳霜满袖,回头却笑轩中人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