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辙何所爱,爱此中林幽。感叹我良友,驱马迫相求。
晨供伊蒲馔,晚橐出珍羞。贵人徇新知,涕泗纵横流。
中军追故欢,茕然若无俦。慷慨朱大夫,誓欲命扁舟。
沉沉王光禄,悔不昔绸缪。志士歌伐木,颓老恋首丘。
诚知中肠异,别泪不可收。
欲渡银潢上九霄,回头云路正迢迢。谁知略彴由天造,全胜间关履鹊桥。
何郎落魄非顽痴,气豪志雄才不羁。一从束发厌雌伏,龌龊羞效东家儿。
躬耕把锄束云苦,闭门佔毕亦奚补。浩荡大鹏希有心,四方上下如乡土。
长揖里闾亲,笑别闺中人。拟船待明发,呼酒酾江神。
双橹齐鸣片帆挂,脱巾高眠箬篷下。但闻佳境即停桡,客里寻常过冬夏。
屡携姑苏娃,数试宜兴茶。琼花已枯槁,玉树空繁华。
凤台铁塔频登眺,只将乐事酬年少。青山曾访谢公墩,綵笔留题蒋侯庙。
懒向秦淮终岁留,逡巡遥泛武昌舟。寒波赤壁三更月,斜日黄冈万顷秋。
鹤楼鹦鹉冥搜倦,跨马着鞭仍适汴。河岳风云豁壮怀,宋金旧迹观皆遍。
孔方通灵众所趍,那知阿堵能亡躯。尔虽好游非利驱,颇出俗流情独殊。
都抛蝇头弃蜗角,游固可嘉居亦乐。长歌痛饮醉复醒,慎勿闲分清与浊。
我今老矣雪鬓垂毵毵,奇胜负却穷幽探。无缘行览惟坐谈,吟成挥毫题冰衔,愿子细读精研覃。
五羊城,我生之初犹太平。朱楼甲第满大道,中宵击鼓还吹笙。
南隅地僻昧天意,二王赫怒来专征。城中诸将各留命,百万蒸黎一日烹。
家家宛转蛾眉女,尽入王宫作歌舞。妙舞娇歌杂鬼哭,疮痍尚在重翻覆。
乱后遗黎又仳离,当日哀嫠更茕独。前秋奉母辞乡里,弟妹牵衣怜我姊。
日日高楼望母归,谁知魂返烽烟里。魂返烽烟不可知,灵輀倏忽滞三期。
何年得度梅关去,泣血浈江向南注。
署之东园,久茀不治。修至始辟之,粪瘠溉枯,为蔬圃十数畦,又植花果桐竹凡百本。春阳既浮,萌者将动。园之守启曰:“园有樗焉,其根壮而叶大。根壮则梗地脉,耗阳气,而新植者不得滋;叶大则阴翳蒙碍,而新植者不得畅以茂。又其材拳曲臃肿,疏轻而不坚,不足养,是宜伐。”因尽薪之。明日,圃之守又曰:“圃之南有杏焉,凡其根庇之广可六七尺,其下之地最壤腴,以杏故,特不得蔬,是亦宜薪。”修曰:“噫!今杏方春且华,将待其实,若独不能损数畦之广为杏地邪?”因勿伐。
既而悟且叹曰:“吁!庄周之说曰:樗、栎以不材终其天年,桂、漆以有用而见伤夭。今樗诚不材矣,然一旦悉翦弃;杏之体最坚密,美泽可用,反见存。岂才不才各遭其时之可否邪?”
他日,客有过修者,仆夫曳薪过堂下,因指而语客以所疑。客曰: “是何怪邪?夫以无用处无用,庄周之贵也。以无用而贼有用,乌能免哉!彼杏之有华实也,以有生之具而庇其根,幸矣。若桂、漆之不能逃乎斤斧者,盖有利之者在死,势不得以生也,与乎杏实异矣。今樗之臃肿不材,而以壮大害物,其见伐,诚宜尔,与夫才者死、不才者生之说又异矣。凡物幸之与不幸,视其处之而已。”客既去,修善其言而记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