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风吹万物柳,与君走马相逢久。昨朝邂逅尊酒间,二十年来一回首。
我官十年邂,君官十年后。眼底相看已壮龄,世间万事真翻手。
忆初少小来柬曹,君家兄弟同游遨。尚书庭邂两玉树,白日灿烂秋风高。
尔时见君气已豪,花颜云发青锦袍。石麟在天动鳞甲,赤凤排云生羽毛。
只今骨格殊恒调,倾都见者嗟英妙。恨不置之玉堂宾,谁令久待金门诏。
永嘉山水称绝奇,且与谢客同襟期。花里开帘仙吏出,松间著屐山人随。
尚书风义古无比,如君更是尚书子。尚书东山閒白云,高卧不为苍生起。
汉庭我亦东方生,怅望名山无限情。海云浩歌起春色,送尔万里东南行。
双塔中间画阁开,一时桃李并新栽。虽云大邑无多暇,胜日频能命驾来。
腕底酸红冷翠,写出秋容如醉。恨煞西风情太恶,吹作冰天泪。
忍把画图当晤对。看小样、红妆憔悴。耳根内似闻蛩语,哽咽更教人心碎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