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叠山深颢气清,泬㵳天宇雁初横。真机已契偏中正,世事聊将熟处生。
煌煌光明宫,中有西方人。当年修何道,辛苦踰十春。
道成就空灭,姬周遽嬴秦。空令亿万劫,稽首金色身。
我无忍辱行,独立招众嗔。常愿习净业,趺坐脚不伸。
向来宿木下,亦颇钟梵邻。傲睨远公社,沈冥栗里醇。
终然守陋巷,尚友颜生仁。岂伊石头路,行行欠频频。
百年三万日,奄忽如飙尘。痴人昧非想,念念生疏亲。
何当见佛影,国清甘爨薪。
断云微日半阴晴,何处高梧有凤鸣?星汉浮槎先入梦,海天波浪不须惊。
鲁郊已自浮常典,膰肉宁为脱冕行。试向沧浪歌一曲,未云不是《九韶》声。
馆娃宫毁月轮欹,歌舞偏令霸业亏。纵使图存留一旅,甬东无地著西施。
四垂云晻暧,一夏雨溟蒙。千奇百怪惊人,海蜃眩青红。
谁道谷城黄石,混迹长安紫陌,九万里培风。静夜欻澄霁,皎月丽天中。
问今年,年几许,尚童蒙。憨痴自笑,能裨造化竟何功。
岂意京华倦客,忽得蓬莱妙唱,流响韵商宫。此去两神剑,终久会雌雄。
日色川上媚,烟光草际重。横塘夹修竹,十里蝉声中。
我来古渡头,岁月多行踪。行踪一何多,言瞻墓上松。
墓在塘之西,家住塘之东。时节须祭扫,悠悠一水通。
秋林静虚白,春山霭空濛。气候良自佳,泛舟每从容。
炎夏少经过,安知野趣浓。野趣浓如此,欣赏情何穷。
梧桐叶黄风露清,槿花篱落莎鸡鸣。花间叶底振双羽,夜凉何处无秋声。
秋声嘈嘈断还续,非丝桐兮复非竹。冰茧春缲槛外车,寒机晓转窗前轴。
贫家少妇魂梦惊,起来搔头向月明。南邻北舍悄无语,听此凄凉泪暗倾。
去年养蚕抵作赋,一丝不得添襦裤。破衣无絮过残冬,儿女啼寒双肘露。
今年二月卖新丝,卖丝得米充腹饥。荒居萧条生理薄,冬来依旧寒无衣。
红楼女儿好颜色,银甲弹筝按商拍。满身罗绮倩人扶,十指何曾亲纺绩。
秋宵沈沈更漏迟,牙床醉枕珊瑚欹。芙蓉花娇殢春梦,耳边那暇听莎鸡。
莎鸡年年报秋节,岂识人间欢怨别。人间欢怨可奈何,一笑长歌醉明月。
草木鸟兽之为物,众人之为人,其为生虽异,而为死则同,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。而众人之中,有圣贤者,固亦生且死于其间,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,虽死而不朽,逾远而弥存也。其所以为圣贤者,修之于身,施之于事,见之于言,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。修于身者,无所不获;施于事者,有得有不得焉;其见于言者,则又有能有不能也。施于事矣,不见于言可也。自诗书史记所传,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?修于身矣,而不施于事,不见于言,亦可也。孔子弟子,有能政事者矣,有能言语者矣。若颜回者,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,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。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,以为不敢望而及。而后世更百千岁,亦未有能及之者。其不朽而存者,固不待施于事,况于言乎?
予读班固艺文志,唐四库书目,见其所列,自三代秦汉以来,著书之士,多者至百余篇,少者犹三、四十篇,其人不可胜数;而散亡磨灭,百不一、二存焉。予窃悲其人,文章丽矣,言语工矣,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,鸟兽好音之过耳也。方其用心与力之劳,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? 而忽然以死者,虽有迟有速,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,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。今之学者,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,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,皆可悲也!
东阳徐生,少从予学,为文章,稍稍见称于人。既去,而与群士试于礼部,得高第,由是知名。其文辞日进,如水涌而山出。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,故于其归,告以是言。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,亦因以自警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