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阔艰虞地,匆匆喜一逢。俄惊门上莠,已化柙中龙。
手板归囊褚,腰章掩窆封。空馀故人泪,洒向九泉重。
须弥山势趋中华,南来到海奇而葩。不知何年碧海上,变现出此青莲花。
罡风吹花忽山立,山灵直取花为家。群山万叶护花起,濛濛海气生青霞。
玲珑藕孔达海眼,中辟洞穴藏龙蛇。偶传花妖骇世耳,时见仙药胎灵芽。
筠篮采药有山客,洞天琪草寻三桠。山深往往遇灵境,异果或得安期瓜。
仙翁在山工造梦,纷纷鼠穴行牛车。峰头布席作重九,幕天夜转星河斜。
人间万梦一夕聚,蝶愁蚁喜争相哗。山灵醒眼观幻相,岁岁见惯宁嗟呀。
空青终古此山色,众星遍阅恒河沙。或云文山昔登此,帝舟南望天之涯。
花中世界忽破碎,胡尘满眼空咨嗟。力图南徼存帝统,荒山走处人争誇。
千年来者少此客,薜萝山鬼应相揶。我归于潮已四载,看山未得探幽遐。
近游偶泛北溪棹,海风淅淅吹蒹葭。苍山忽现菡萏色,直倚天半云难遮。
青鞋布袜意先往,泊舟径欲穷嵢岈。千村万落出山下,山光青尽连桑麻。
一庵傍麓佛貌古,老僧云气生袈裟。香厨石泉沁寒碧,松枝閒拾烹山茶。
绕庵微径转愈上,山农冬暖方烧畬。岩苔半脱过虎迹,林香未散喧蜂衙。
于时身入莲花里,眼中山势尤盘拿。天空海阔见真面,独立万古何槎枒!
登山未半全势出,祗觉雄秀无能加。天池玉井俨在目,奇石离立如辟邪。
慨将灵秘贶我觌,此意既拜山灵嘉。竟让文山凌绝顶,山灵亦恐吾疵瑕。
林间选石久坐眺,苍然暮色催栖鸦。下山回望留后约,山月送客明归槎。
梦神趾离夕引我,洞天仙乐陈皇娲。须臾緤马碧云顶,山河历历隆而洼。
云中缥缈瞰人世,目厌战气腾蛮蜗。愿化莲花作台坐,海上与佛同结跏。
吕梁信天险,鱼鳖不可游。引棹出丛石,一縆用百牛。
汹涌含风电,蜿蜒喷蛟虬。世自有畏涂,吾仍耻随流。
侧见百仞奔,俯窥千丈幽。自非跂达观,未易宽百忧。
夙昔涉老庄,纵心会虚舟。忠信犹足恃,放言礼门由。
孤村彻夜雨浪浪,思入荆溪转渺茫。湖海无缘仍返棹,善权有路且鸣榔。
特因赴约反成爽,岂谓寻閒竟得忙。寄语休文莫相讶,好风晴日会须偿。
何馨香之芬敷兮,昌绿叶而紫茎。是其名为菊兮,爰植予之中庭。
性清平而不躁兮,味甘爽而充烹。当秋露之惨凄兮,舒煌煌之华英。
色正而丽兮,气芬以清。纯静秀洁兮,族茂群荣。采食以时兮,天和以宁。
颖轻窍达兮,瞳子清明。散败流浊兮,风宣滞行。仙圣所饵兮,屏除臭腥。
久嗜不废兮,将延尔龄。嗟予生兮,蹇薄烦冥。忧饥畏寒兮,微禄以生。
终曷归兮,山林是营。膏粱鼎食兮,方丈纵横。炙熊之蹯兮,龙醢羊羹。
彼得有命兮,吾奚尔荣。惟兹佳菊兮,野实以生。采撷咀食兮,荐俎盈登。
求之孔易兮,世焉莫争。我有久疾兮,壅塞烦昏。支节坚痹兮,气阏于元。
惫不能支兮,外壅中乾。疥癣得志兮,蛲蛔伏蟠。餐华秋冬兮,食叶春夏。
集新易故兮,尔功是假。宁康我躯兮,骨节坚良。产和剔戾兮,其乐洋洋。
反华于玄兮,易瘘以强。忘生绝俗兮,深潜远藏。骖驾云雾兮,呼吸太阳。
招友彭咸兮,御风以翔。吁嗟此菊兮,吾于尔望。
眼看绿净思悠哉,绉縠圆珠串欲裁。船稳恍如云外去,鸟飞惊自鉴中来。
浺瀜陂浸秦山碎,觱沸泉萦济水回。何似此闲弄明月,月中长啸有高台。
吴宫花老泪胭脂,点点残红堕晚枝。自是东风无著处,本来西子有归时。
锦帆冷落青帘舫,玉管阑珊《白苎词》。双桨绿波留不住,半塘烟雨柳如丝。
西风响碎、向侯馆空帏,唤愁惊睡。又是荒台草羃,故宫门闭。
年年不少伤心事,傍潘郎、鬓丝提起。怕分明语,凄凄切切,又低低地。
料思妇、寒生孤被,正月暗莓墙,雨侵苔砌。恨缕情丝,宛转弄梭声里。
回肠那织回文字,但声声、促教憔悴。又谁怜我,荒村野宿,瘦吟灯底。
余尝读白乐天《江州司马厅记》,言“自武德以来,庶官以便宜制事,皆非其初设官之制,自五大都督府,至于上中下那司马之职尽去,惟员与俸在。”余以隆庆二年秋,自吴兴改倅邢州,明年夏五月莅任,实司那之马政,今马政无所为也,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已。所谓司马之职尽去,真如乐天所云者。
而乐天又言:江州左匡庐,右江、湖,土高气清,富有佳境,守土臣不可观游,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,以足为乐。而邢,古河内,在太行山麓,《禹贡》衡津、大陆,并其境内。太史公称”邯郸亦漳、河间一都会”,“其谣俗犹有赵之风”,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,而日闭门不出,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,余亦无以有之。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,能自适,现其所为诗,绝不类古迁谪者,有无聊不平之意。则所言江州之佳境,亦偶寓焉耳!虽徽江州,其有不自得者哉?
余自夏来,忽已秋中,颇能以书史自误。顾街内无精庐,治一土室,而户西向,寒风烈日,霖雨飞霜,无地可避。几榻亦不能具。月得俸黍米二石。余南人,不惯食黍米,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,差不愧于乐天。因诵其语以为《厅记》。使乐天有知,亦以谓千载之下,乃有此同志者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