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歌把酒气仍骄,幕府藏名怕折腰。万古山川豪侠窟,一时文武圣明朝。
牛羊满野秋俱放,貔虎连营夜不嚣。马援已衰犹矍铄,少陵多病且逍遥。
当筵落笔乌丝湿,挂剑看书绛烛销。我愧白头居太学,云林唯待伴渔樵。
东华清切地,直署依彤城。君来植丛竹,葳蕤夹池生。
绿柯傍朱槛,翠筱榣丹楹。严霜蕤挺节,清露新濯茎。
便娟甘泉色,檀栾兔园名。循隰比汧渭,拂坛似湘衡。
惠风稍鸣戛,矞云遂峥嵘。谁云禁闼侧,而有沧洲情。
三径何日开,二仲将游行。待君宜城酝,一听参差声。
羲和驭短景,昏中正昴星。修途翳积雪,长河合层冰。
客行焉汲汲,召命有严程。旧握棘寺符,今摇司马旌。
明皇重孝理,兵刑亦匪轻。折冲在尊俎,万里有长城。
欲晴不晴天气悭,欲别不别人语难。丈夫意气自磊落,握手一笑心与肝。
南宫子弟吐金缕,何必尊前花解语。树摇晚翠下风凉,烛落春红剪秋雨。
高歌痛饮如有神,醉吐不惜车中茵。明朝送子上船去,回首江南江北人。
芍药筱园盛,占断古扬州。多少双头并蒂,相对州应羞。
二十四番风信,二十四桥月色,都付与梢头。恰是三山客,来作五云游。
聚三花,围五萼,起重楼。知为使君风雅,芳谱教重修。
韵倩黄荃笔写,色借灵芸丝续,名仗探花留。低却琼花品,赢得牡丹筹。
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也,人未有不乐为治平既久之民者也。治平至百余年,可谓久矣。然言其户口,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焉,视六十年以前增十倍焉,视百年、百数十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焉。
试以一家计之:高、曾之时,有屋十间,有田一顷,身一人,娶妇后不过二人。以二人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宽然有余矣。以一人生三计之,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,各娶妇即有八人,八人即不能无拥作之助,是不下十人矣。以十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吾知其居仅仅足,食亦仅仅足也。子又生孙,孙又娶妇,其间衰老者或有代谢,然已不下二十余人。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,食田一顷,即量腹而食,度足而居,吾以知其必不敷矣。又自此而曾焉,自此而玄焉,视高、曾时口已不下五六十倍,是高、曾时为一户者,至曾、元时不分至十户不止。其间有户口消落之家,即有丁男繁衍之族,势亦足以相敌。或者曰:“高、曾之时,隙地未尽辟,闲廛未尽居也。”然亦不过增一倍而止矣,或增三倍五倍而止矣,而户口则增至十倍二十倍,是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,而户与口之数常处其有余也。又况有兼并之家,一人据百人之屋,一户占百户之田,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踣而死者之比比乎?
曰:天地有法乎?曰:水旱疾疫,即天地调剂之法也。然民之遭水旱疾疫而不幸者,不过十之一二矣。曰:君、相有法乎?曰:使野无闲田,民无剩力,疆土之新辟者,移种民以居之,赋税之繁重者,酌今昔而减之,禁其浮靡,抑其兼并,遇有水旱疾疫,则开仓廪,悉府库以赈之,如是而已,是亦君、相调剂之法也。
要之,治平之久,天地不能不生人,而天地之所以养人者,原不过此数也;治平之久,君、相亦不能使人不生,而君、相之所以为民计者,亦不过前此数法也。然一家之中有子弟十人,其不率教者常有一二,又况天下之广,其游惰不事者何能一一遵上之约束乎?一人之居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一人之食以供十人已不足,何况供百人乎?此吾所以为治平之民虑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