宛其长洲,在彼中流。上列灌木,旁引高丘。彼君子居,于林之右。
言敞东轩,缅觌平岫。盘石在渚,丛荫在门。有风夏凉,维日冬温。
岂无方舟,可以游钓。言曳其杖,于焉遐眺。油油行云,靡靡逝波。
岁既晏矣,云如之何。鸟鸣于谷,鱼丽于罶。君子之居,君子之友。
自河南经乱,关内阻饥,兄弟离散,各在一处。因望月有感,聊书所怀,寄上浮梁大兄、於潜七兄、乌江十五兄,兼示符离及下邽弟妹。
时难年荒世业空,弟兄羁旅各西东。
田园寥落干戈后,骨肉流离道路中。
吊影分为千里雁,辞根散作九秋蓬。
共看明月应垂泪,一夜乡心五处同。
陇右地,长安西行一千里。秦日长城号塞垣,汉时故郡称天水。
圣朝扫荡无烽烟,射猎之地为桑田。熟羌卖马常入塞,将军游骑不出边。
知君风采古遗爱,扬策传符度关内。父老三秦望节来,犬戎诸夷遮马拜。
开藩分道镇边尘,居守巡行历几春。熊轼朱幡今岳伯,豸冠白笔旧台臣。
瓦亭之西半山谷,土室阴阴连板屋。落月孤城清渭源,寒云古碛黄河曲。
十年此地曾游歌,别来风物今如何。竹花秋临鸟鼠穴,杨叶夕渡鱼龙波。
回看万里风云色,少小趋庭泪沾臆。相送悲吟不尽情,关山陇坂高无极。
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,见其所蓄,自绝徼海外奇花石无所不致,而所不能致者惟竹。吾江南人斩竹而薪之,其为园,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,或千钱买一石、百钱买一花,不自惜。然有竹据其间,或芟而去焉,曰:“毋以是占我花石地。”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,辄不惜数千钱;然才遇霜雪,又槁以死。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,则人益贵之。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:“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。”呜呼!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。然穷其所生之地,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,吾意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在江以南。而绝徼海外,或素不产竹之地,然使其人一旦见竹,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。是将不胜笑也。语云:“人去乡则益贱,物去乡则益贵。”以此言之,世之好丑,亦何常之有乎!
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之上,遍植以竹,不植他木。竹间作一小楼,暇则与客吟啸其中。而间谓余曰:“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胜,独此取诸土之所有,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,亦足适也。因自谓竹溪主人。甥其为我记之。”余以谓君岂真不能与有力者争,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?无乃独有所深好于竹,而不欲以告人欤?昔人论竹,以为绝无声色臭味可好。故其巧怪不如石,其妖艳绰约不如花。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,不可以谐于俗。是以自古以来,知好竹者绝少。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?不过欲以此斗富,与奇花石等耳。故京师人之贵竹,与江南人之不贵竹,其为不知竹一也。
君生长于纷华而能不溺乎其中,裘马、僮奴、歌舞,凡诸富人所酣嗜,一切斥去。尤挺挺不妄与人交,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,此其于竹,必有自得焉。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,固有不能间也欤?然则虽使竹非其土之所有,君犹将极其力以致之,而后快乎其心。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,而其好固有不存也。嗟乎!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!吾重有所感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