孽瞒祸水剧赵女,汉火馀光能几许。蜀方传薪嘘未然,吴偶束缊成一炬。
万艘枯苇沃以膏,空江如韛长风鼓。九渊鼎沸羹鱼龙,连营炽炭膰貔虎。
雄图南纪成画饼,匹马华容作穷鼠。坡翁乘兴赋赤壁,烂漫天机涌毫楮。
偶从雪里写芭蕉,又似骊黄不毛举。考图求故此其地,疾恶千年若躬睹。
江山萧条岁华晚,兴废人间几今古。买鱼沽酒吊阿瞒,醉和渔歌短蓑舞。
管仲夷吾者,颍上人也。少时常与鲍叔牙游,鲍叔知其贤。管仲贫困,常欺鲍叔,鲍叔终善遇之,不以为言。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,管仲事公子纠。及小白立为桓公,公子纠死,管仲囚焉。鲍叔遂进管仲。管仲既用,任政于齐,齐桓公以霸,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管仲之谋也。
管仲曰:“吾始困时,尝与鲍叔贾,分财利多自与,鲍叔不以我为贪,知我贫也。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,鲍叔不以我为愚,知时有利不利也。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,鲍叔不以我为不肖,知我不遇时。吾尝三战三走,鲍叔不以我怯,知我有老母也。公子纠败,召忽死之,吾幽囚受辱,鲍叔不以我为无耻,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。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鲍子也。”
鲍叔既进管仲,以身下之。子孙世禄于齐,有封邑者十余世,常为名大夫。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。
管仲
既任政相齐,以区区之齐在海滨,通货积财,富国强兵,与俗同好恶。故其称曰: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,上服度则六亲固。四维不张,国乃灭亡。下令如流水之原,令顺民心。”故论卑而易行。俗之所欲,因而予之;俗之所否,因而去之。
其为政也,善因祸而为福,转败而为功。贵轻重,慎权衡。桓公实怒少姬,南袭蔡,管仲因而伐楚,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。桓公实北征山戎,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。于柯之会,桓公欲背曹沫之约,管仲因而信之,诸侯由是归齐。故曰:“知与之为取,政之宝也。”
管仲富拟于公室,有三归、反坫,齐人不以为侈。管仲卒,齐国遵其政,常强于诸侯。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。
晏子
晏平仲婴者,莱之夷维人也。事齐灵公、庄公、景公,以节俭力行重于齐。既相齐,食不重肉,妾不衣帛。其在朝,君语及之,即危言;语不及之,即危行。国有道,即顺命;无道,即衡命。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。
越石父贤,在缧绁中。晏子出,遭之涂,解左骖赎之,载归。弗谢,入闺。久之,越石父请绝。晏子惧然,摄衣冠谢曰:“婴虽不仁,免子于缌何子求绝之速也?”石父曰:“不然。吾闻君子诎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。方吾在缧绁中,彼不知我也。夫子既已感寤而赎我,是知己;知己而无礼,固不如在缧绁之中。”晏子于是延入为上客。
为齐相,出,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其夫。其夫为相御,拥大盖,策驷马,意气扬扬甚自得也。既而归,其妻请去。夫问其故。妻曰:“晏子长不满六尺,身相齐国,名显诸侯。今者妾观其出,志念深矣,常有以自下者。今子长八尺,乃为人仆御,然子之意自以为足,妾是以求去也。”其后夫自抑损。晏子怪而问之,御以实对。晏子荐以为大夫。
太史公曰:吾读管氏牧民、山高、乘马、轻重、九府,及晏子春秋,详哉其言之也。既见其著书,欲观其行事,故次其传。至其书,世多有之,是以不论,论其轶事。
管仲世所谓贤臣,然孔子小之。岂以为周道衰微,桓公既贤,而不勉之至王,乃称霸哉?语曰“将顺其美,匡救其恶,故上下能相亲也”。岂管仲之谓乎?
方晏子伏庄公尸哭之,成礼然后去,岂所谓“见义不为无勇”者邪?至其谏说,犯君之颜,此所谓“进思尽忠,退思补过”者哉!假令晏子而在,余虽为之执鞭,所忻慕焉。
交臂神峰未一登,梦吞丹篆亦何曾。丈夫三十愧前辈,识字游山两不能。
芳郊如掌,逐香风、穿过纵横林薄。几处花畦,春烂漫、艳锦红毹争拓。
地列云霞,客俱蜂蝶,不减秦宫活。馀脂剩馥,凭他燕子偷掠。
可惜香雾沾衣,浓阴拂面,好处无亭阁。诘曲深廊,交鼓翠、那借松毛编缚。
佳日来稀,东邻见惯,岁岁开还落。何郎旧识,漫题凡鸟相谑。
白发王孙老蓟门,逢人只说山中趣。酒酣落笔有天机,写作阴厓百年树。
一株偃蹇龙蛇影,绕屋风声三伏冷。流脂入地成虎魄,死骨经雷缩人瘿。
森森竹石俱苍然,一日坐我天姥前。王孙跨鹤归何年,山空月明啼杜鹃。
独收相府旧图书,形势高低尽得知。镇抚关中成帝业,沛公马上岂能为。
抛却微官百自由,应无一事挂心头。销忧更借琴书力,借问先生有底忧。
万年海岳作金汤,一望凄然感恨长。禾黍秋风周洛邑,山河残照汉咸阳。
上林春去宫花落,金水霜来御柳黄。虎卫龙墀人不见,戍兵骑马出萧墙。
烟际层峦知几深,棋声隐隐落瑶林。浴云石溅流偏冷,蒸日峰焦翠欲沉。
步怯欹崖幽未测,杖拖绝巘杳难寻。夜从野宿分僧榻,梦入游仙倚碧岑。
建陵城里锁秋烟,奎庭论文太史前。暗索骊黄呈伯乐,浪寻星宿问张骞。
云从桂水层层浣,月出漓波正正悬。自愧磨砻非匠琢,敢将烧玉辨于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