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多秋草盛,浓绿拥寒阶。吾庐奥且曲,退缩如晴蜗。
小园已自隘,欲往泥沾鞋。体羸缩风冷,室处门常䦱。
九日古所重,负此时节佳。缅想使君宴,绮席临高斋。
肥羜堆玉盘,飞觞酒如淮。楚舞陵湖波,茱萸落金钗。
神醒鼓吹喧,百叠疑倾崖。欢馀忽我思,牙兵星火差。
潩泉耻独醉,醇味相与偕。我饮虽不多,和气浩无涯。
梧子拾为果,拒霜伐为柴。沼中数寸鱼,烹煎足为鲑。
谁言无以侑,绕渚多鸣蛙。交道久衰薄,岿然见吾侪。
奈何数舍遥,晤语积年乖。况乃辱嘉招,私心岂不怀。
轘辕石道涩,重以阴云埋。虽有果下马,款段非渥洼。
临风徒竦踊,志愿焉能谐。狂诗寄一笑,聊用当诙俳。
岧峣金螺山,螺山水逶迤。螺水逝不还,螺山空云飞。
我怀贤达人,寂寞今安之。在世无所系,去去忽如遗。
郁郁乔松树,舟车谅所宜。何为南山中,空负高洁姿。
寒暑若循环,四时屡迁移。傲兀冰与霜,欣荣迟暮时。
中有丹凤雏,五章备羽仪。高举戾阿阁,嗈嗈鸣朝曦。
凤雏忽已去,乔松复倾摧。瞻望杳不及,行者皆歔欷。
俯仰念畴昔,我独有馀悲。矫首睇螺山,阁泪书此辞。
堪是藏春馆,想画楼中抱,回径苔细。宛转阑干,称露秋横笛,小红同倚。
侧帽寻诗未。踏半晌、静愔愔地。认夕阳、慢度腰廊,收拾竹云零碎。
莫话传觞上巳。问谁似风流,东晋佳侣。路出花难,尽萦愁袅梦,凸黄凹翠。
幔卷茶香腻。料一面、深凉如水。更隔烟、屐到无人,凤幺稳睡。
山幽幽,水悠悠,乔林落落依崇丘。夕阳在地凫鹥散,二三归客呼行舟。
清霜被野晚风急,白露带袂寒江流。蒹葭远渚飘叶赤,浦溆荒桥乱山碧。
回汀迷岸几渔家,霁月遥天两飞翼。古来画法惟荆关,北苑犹推李郭间。
不妆巧趣合天造,云烟澹漠江南山。汪子才华出群骥,文墨有成探画意。
珍藏此幅动十年,肆笔鲛绡每丰势。愧我少年游越吴,壶仙泼墨倾金壶。
风潮雨濑盈尺素,易画稍窥龙马图。久遗毫墨藉云卧,乔木重是青珊瑚。
云中山,天际水,昔欲壮游今倦矣。锦城春色绣围空,画阁晴光香雾洗。
湘水閒情兰蕙丛,剡溪逸兴林峦许。爱子芳年笑我衰,琴书满座娱清晖。
青云高步矫驰翮,焕耀家声光陆离。得失几何纷代谢,遗墨萧条动无价。
尘世驱驰待渡人,谷霭川霏竞高下。严滩钓艇一叶微,鲙鲈得味轻王霸。
高步览九州,谁独无与亲。同室不相喻,矧彼途路人。
诱诎更驱迫,巧诈日眩真。共美为善途,莫知与善邻。
未足保厥躬,已谓贻子孙。一言易为义,一恩易为仁。
世无鲁东叟,何以慰心神。
风吹白日下遥天,容易人间换岁年。菊老不随霜共落,云飞却与雁争先。
探囊野草皆为药,入市山梨便直钱。远道故人成久别,每因景物思绵绵。
嬴秦乱天纲,猛志凌海水。长驱万山石,鞭策无远迩。
馀威及兹地,夜半走百鬼。仙人惜灵宫,一怒俱披靡。
巉然断崖上,遗迹俯清泚。溪声助叱咤,野藓避冠履。
兹事三千年,孰决非与是。摩挲苍玉纹,俛仰求至理。
国于南山之下,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。四方之山,莫高于终南;而都邑之丽山者,莫近于扶风。以至近求最高,其势必得。而太守之居,未尝知有山焉。虽非事之所以损益,而物理有不当然者。此凌虚之所为筑也。
方其未筑也,太守陈公杖履逍遥于其下。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,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。曰:“是必有异。”使工凿其前为方池,以其土筑台,高出于屋之檐而止。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,恍然不知台之高,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。公曰:“是宜名凌虚。”以告其从事苏轼,而求文以为记。
轼复于公曰:“物之废兴成毁,不可得而知也。昔者荒草野田,霜露之所蒙翳,狐虺之所窜伏。方是时,岂知有凌虚台耶?废兴成毁,相寻于无穷,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,皆不可知也。尝试与公登台而望,其东则秦穆之祈年、橐泉也,其南则汉武之长杨,五柞,而其北则隋之仁寿,唐之九成也。计其一时之盛,宏杰诡丽,坚固而不可动者,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?然而数世之后,欲求其仿佛,而破瓦颓垣,无复存者,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,而况于此台欤!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,而况于人事之得丧,忽往而忽来者欤!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,则过矣。盖世有足恃者,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。”既以言于公,退而为之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