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沈沧淮口,植木限众流。启闭固有时,出纳千万舟。
眷予怀抱昏,羁别相牵钩。观此巨派注,颇觉滞闷瘳。
喧豗怒霆起,始骇久不收。既前目眩转,足缩不敢留。
朔雪下喷薄,散为白雾浮。上悬赤油幕,旁断缥玉旒。
恐激地轴转,人有鱼鳖忧。惊嗟势力壮,孰谓此物柔。
吾思作至监,实以处上游。又欲接之口,沃荡胸中愁。
俄然渐枯涸,哮尔空泥沟。渟滀既因人,开泄岂自由。
立间见底里,咄哉为尔羞。
万山攒拥天一笠,北风吹雨两鬓湿。饥乌绝叫护巢飞,老蛟怒起拿云立。
孤城短日砧杵急,骑驴渺渺冲泥入。桑枝倒折机杼空,道旁废井无人汲。
遗民到今传旧邑,击水华鲸浪三级。
故物漂流百战馀,客子起坐万感集。小驿香醪如雪汁,一杯快作长虹吸。
酒醒寂历照短檠,幽咽数声邻妇泣。
明分秋水,又薄剪春云,轮悬双照。衰龄渐眊,喜看花雾里,自他有耀。
银海光摇,细字灯前能校。旁人笑。笑转磨寒驴,维妙维肖。
花详翻更巧。看裙屐少年,金丝耳绕。风云变了。正迷离五色,全无分晓。
刺目纷纷,不苦冥然更好。欲除掉眼中人,可怜吾老。
余生足下。前日浮屠犁支自言永历中宦者,为足下道滇黔间事。余闻之,载笔往问焉。余至而犁支已去,因教足下为我书其语来,去年冬乃得读之,稍稍识其大略。而吾乡方学士有《滇黔纪闻》一编,余六七年前尝见之。及是而余购得是书,取犁支所言考之,以证其同异。盖两人之言各有详有略,而亦不无大相悬殊者,传闻之间,必有讹焉。然而学士考据颇为确核,而犁支又得于耳目之所睹记,二者将何取信哉?
昔者宋之亡也,区区海岛一隅,仅如弹丸黑子,不逾时而又已灭亡,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。今以弘光之帝南京,隆武之帝闽越,永历之帝西粤、帝滇黔,地方数千里,首尾十七八年,揆以《春秋》之义,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,帝昺之在崖州?而其事渐以灭没。近日方宽文字之禁,而天下所以避忌讳者万端,其或菰芦泽之间,有廑廑志其梗概,所谓存什一于千百,而其书未出,又无好事者为之掇拾流传,不久而已荡为清风,化为冷灰。至于老将退卒、故家旧臣、遗民父老,相继澌尽,而文献无征,凋残零落,使一时成败得失与夫孤忠效死、乱贼误国、流离播迁之情状,无以示于后世,岂不可叹也哉!
终明之末三百年无史,金匮石室之藏,恐终沦散放失,而世所流布诸书,缺略不祥,毁誉失实。嗟乎!世无子长、孟坚,不可聊且命笔。鄙人无状,窃有志焉,而书籍无从广购,又困于饥寒,衣食日不暇给,惧此事终已废弃。是则有明全盛之书且不得见其成,而又何况于夜郎、筇笮、昆明、洱海奔走流亡区区之轶事乎?前日翰林院购遗书于各州郡,书稍稍集,但自神宗晚节事涉边疆者,民间汰去不以上;而史官所指名以购者,其外颇更有潜德幽光,稗官碑志纪载出于史馆之所不及知者,皆不得以上,则亦无以成一代之全史。甚矣其难也!
余员昔之志于明史,有深痛焉、辄好问当世事。而身所与士大夫接甚少,士大夫亦无有以此为念者,又足迹未尝至四方,以故见闻颇寡,然而此志未尝不时时存也。足下知犁支所在,能召之来与余面论其事,则不胜幸甚。
一叶惊秋雨,殷雷欲住时。寒蛩犹未觉,促织已先知。
剪烛同清话,含毫各逞思。微风生夜月,雁影落芳池。
水落平沙潮下渚。瑟瑟芦花飞白雨。江南秋好芦长征,塞天霜冷携新侣。
渐逵联素羽。榆关朝发看无数。下江皋,斜斜整整,烟月满湘浦。
落日况当人逆旅。草帛书成思寄语。听到凄声不忍闻,谁家夜静调冰柱。
天涯悲岁暮。故乡望断云迷树。叹嗷嗷,留心缯缴,空为稻粱苦。
登高佳节上高楼,步步高登楼上头。万里云霄通眼望,四方风气一腔收。
天连海国偏多景,人趁时光好豁游。矗矗新城增伟观,溶溶秋水映林邱。
愿得天高卑也听,为我馀黎苏百病。愿得山高泉也流,为我农时庆有收。
堂高惟愿清风爽,红尘不到通清赏。城高惟愿国威张,沧海鲸波永不扬。
振步登楼万古豪,从此皋夔相接迹,凤池之上乐陶陶。
